活下去,你得收心。”劍子仙蹟輕嘆。
花獨照肩上劇痛難當,撐不住哭的力氣,軟在劍子仙蹟背上半昏半醒著。
再進數里,只見數座參天斷巖並列矗立,巍峨壯觀,一道巨大瀑布如玉龍懸空,自兩巖間衝撲而下,注入一面大湖,湖水自成漩渦 。
劍子仙蹟停在湖旁,提聲喊道:“好友,你在嗎?”
瀑布中一個低沉莊嚴的聲音道:“嗯?是劍子。”隆隆水聲如雷貫耳,卻掩不住兩人聲音。
一道人影乍現,渾身凜然不可侵的清聖之氣,滿頭銀白舍利,法相端正莊嚴。劍子仙蹟、疏樓龍宿和眼前此人三足鼎立,四周籠罩著一股無窮的張力,但覺世間再無如此不怒而威、平和卻壓迫的龐然氣勢,令人肅然起敬。
劍子仙蹟道:“佛劍,形勢緊迫,借你不解巖一用!”
佛劍分說嗯一聲頷首,劍子仙蹟已進入瀑布後的天然巖穴,料想有瀑布為屏,花獨照身上氣味有所隔阻,不致外洩。
佛劍分說問疏樓龍宿:“劍子背上何人?”
“禍水紅顏。”
“嗯──?”
劍子仙蹟將花獨照放落,花獨照撐開眼皮,見四周巖壁和簾幕般的瀑布,道:“這是哪裡?”
“先別管這個,獨照,我要替你取出肩上銀鉤,你撐著。”
花獨照點頭,倚著巖壁而坐,強撐無力的身子。劍子仙蹟看著露在肩膀前面的一截銀煉和咬在肩後的五爪銀鉤,伸手觸碰銀鉤一下,花獨照猛然吸了一口氣,痛得渾身劇烈顫抖,劍子仙蹟驚得縮回手。
“我……我忍得住。”花獨照淌著冷汗,右手握緊拳頭咬牙道。
劍子仙蹟細看銀梭,見五爪鉤乃是彈簧控制,須得將鉤爪一齊撐開才行,否則貿然扯下只怕要連肉都拔了起來。他掌心輕輕覆上梭頭,五根手指內彎進銀鉤內側,以指力用力將鉤身扳起,看了花獨照一眼,心一橫,往後用力一拉,那截銀煉刷地穿過肩膀,成功脫離。
傷口汩汩湧出鮮血,劍子仙蹟迅速在肩上止血穴道點落,撐著花獨照昏厥的身子,解開她衣衫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肩,撕下衣襬前後緊壓住傷口,取出止血藥盡數倒在上頭,仔細包紮起來。
總算是鬆了口氣,劍子仙蹟將花獨照輕柔地放落在地,見她汗淚交織,心下憐惜,舉起袖子在她臉上抹了抹,卻不覺自己也是滿頭大汗。縱身回到湖旁,道:“我再去無爭山莊一趟,並採些藥草,有勞佛劍先替我照看一下里頭之人。”
“嗯。”
“龍宿你同我去嗎?”
疏樓龍宿忙不迭道:“當然,吾不想悶死。”
花獨照昏昏沉沉地,左肩一團火燒似地焚熱,那團火燒偏全身,身體一時燠熱難忍,一時又覺寒冷非常,炎寒交迫,渾身被抽去力氣般動彈不得。隱約覺得有人觸碰傷口,又有人以清涼的布帛拭臉,口中時時有水滴注,不令口乾舌燥。
朦朧間看見瓊老微笑站在她面前,急急奔向他,喊道:爺爺,爺爺!卻不知為何跑了很久很遠也觸不到他。瓊老的聲音在空中迴盪:乖,活下去。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或過了幾天,神智迷糊中耳邊似乎有人說話,聲音很耳熟,發燒大病的虛弱令她連眼睛也睜不開。
只聽得疏樓龍宿的聲音說道:“劍子,這是汝的選擇?”
劍子仙蹟默然不應,只是在岩石上搗著藥草。花獨照的傷口每日都得清理並敷上新的藥。
“汝身為道門先驅,沾染不得情愛,那是損功判死之舉。數百載道虛之行,難道汝要半途而廢?”疏樓龍宿語氣平靜,不聞一絲激動。
劍子仙蹟低聲道:“現在別談那個。”
“怎麼,還得看地方?”
“會打擾到獨照休息。”
疏樓龍宿聞言怒氣一揚,沉聲道:“汝心裡只有她,有沒有汝自己?為她,汝連此事的後果都不顧了!可曾聽聞當年武林名人素還真破戒動情的下場?汝同為修道人,怎不知以他為借鏡?”
劍子仙蹟嘆了口氣,道:“龍宿,我明白你的關心。”
“汝明白,那就該聽吾的勸。”疏樓龍宿目光灼灼地逼視著他,“汝不是想救渡紅塵,想解蒼生疾苦?現下汝連自己的問題都渡不了,還談什麼救世間?”
劍子仙蹟一聲痛苦低嘆,起身離開巖洞,道:“讓我靜一靜。”
花獨照模模糊糊聽不真切,腦中卻隱約明白什麼,只是身體的不適令她難以細想,不知不覺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