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勢——“以前我們找不到他,不過當然,他們找到了其他不太起眼的平常貨色。無論如何,他此刻就在這裡。上吧,折磨他。不過別殺死他!”
他轉向卡拉漢。他額頭上的洞裡滿滿的,閃閃發亮,不過卻沒有淌出血來。是隻眼睛,卡拉漢心想,一隻血淋淋的眼睛。是什麼東西在向外張望?是什麼在觀望,從哪裡?
賽爾說:“國王的這些特殊朋友都攜帶了艾滋病病毒。你當然明白我的意思,對嗎?我們會讓那個殺死你。它會讓你永遠從遊戲中出局,從這個世界和其他所有的世界中出局。反正這個遊戲不是為你這樣的傢伙設的。像你這樣的虛假傳教士。”
卡拉漢毫不遲疑。如果他遲疑,他就輸定了。他擔心的不是艾滋病,而是他們先要用汙穢的嘴唇接觸他,像那個傢伙在小巷裡親吻魯普·德爾伽朵一樣親吻他。他們不會得逞的。在他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在做了那麼多工作,蹲了大牢,還最終在堪薩斯戒了酒之後,他們不會得逞的。
他沒想跟他們講道理。沒有談判。他只是飛奔到會議室那張豪華的紅木桌子的右邊。穿黃色襯衫的人突然警覺起來,叫道“抓住他!抓住他!”誰的手揪住了他的夾克——為了這個幸運的場合特意在“大河男裝”買的——不過滑掉了。他正好有時間想窗戶打不碎……那是由堅硬的玻璃做成的,防止自殺的玻璃,打不碎……他也正好有時間呼喚上帝,這是自從巴洛強迫他吸入感染的血液以來第一次。
“幫幫我!請幫幫我!”卡拉漢神父呼喚著,他的肩膀已經撞在了窗戶上。又一隻手揪住了他的頭,試圖拽住他的頭髮,卻也滑脫了。窗戶在他身邊七零八碎,突然他站在了戶外的冷風中,周圍雪花飄飄。他向下看看自己的黑鞋子,也是特意為這個幸運的場合買的,他看到密歇根大道,車輛就像玩具,行人如同螞蟻。
他能感覺到他們——賽爾和低等人以及吸血鬼本應該把病毒感染給他,然後讓他永遠出局——在破碎的窗邊擠成一團,目瞪口呆。他想,這確實讓我永遠出局了……是嗎?他還想,帶著孩童般的好奇:這就是我最後的念頭。這就是再見。然後他摔落下去。
17
卡拉漢停下來看著傑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你記得嗎?”他說,“真正的……”他清清嗓子。“死亡的滋味?”
傑克面色沉重地點點頭,“你不記得了?”
“我記得從我的新鞋中間看密歇根大道。我記得站在那裡時的感觸——反正好像是在雪花中央。我記得賽爾在我後面,用另外一種語言叫嚷著。詛咒著。從喉嚨裡發出的尖銳叫聲必定是詛咒。而且記得當時我心想,他害怕了。其實那就是我最後的念頭,賽爾害怕了。接著出現一陣黑暗的空當。我飄了起來。我能聽到鐘聲,但是很遙遠。然後越來越近。好像它們在什麼引擎上以驚人的速度向我襲來。
“還有光芒。我在黑暗中看到了光芒。我以為自己在經歷庫布勒—羅斯①『注:庫布勒—羅斯(Kubler…Ross,1926—2004),美國精神科女醫師,一九六九年時出版了一本膾炙人口的書《死亡與瀕死》(On Death and Dying),講述有關臨終病人的心理過程。』”所講的死亡,我勇往直前。我不在乎從哪兒落下,只要不是密歇根大道就行,我摔得粉碎,血流不止,周圍站滿了人群。可是我不明白那怎麼會發生。你不可能從三十三層樓摔下來還保持清醒的意識。
“我想擺脫鐘聲。它們越來越響。我的眼睛開始淌水。我雙耳疼痛。我很高興我還有眼睛和耳朵,可是那些鐘聲讓我的感激變得相當形式化。
“我當時想,我必須進入光芒,於是我向它猛撲過去。我……”
18
他睜開雙眼,甚至在這之前,他已經聞到一種味道。是乾草味,不過非常淡,差不多散盡了。前世那個我的鬼魂,你們可能會說。是嗎?他是鬼魂嗎?
他坐起來環顧四周。如果這是來世,那麼世界上所有的聖書,包括它自己過去傳道用的那本,都錯了。因為他既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獄;他在一個馬廄裡。地上有一捆捆白色的陳年稻草。木板牆上有幾個洞,從中射進來幾束亮光。他就是循著這些亮光逃離黑暗的,他想。而且他覺得,這是沙漠之光。有什麼實實在在的理由讓他這麼認為嗎?也許有。他吸進鼻孔的空氣很乾燥。就好像在呼吸一個不同星球的空氣。
也許是的,他想。也許這裡是“來世星球”。
鐘聲仍在那裡,既甜美又可怕,不過此刻在退卻……退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