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根不認識你。你從街上走進來——”
“——還救了你的命,別忘了。”
塔爾的表情變得堅定又固執。“他們沒準備殺我。你自己說的。”
“他們的確要燒掉你最愛的書。你最珍貴的那些。”
“不是我最有價值的那本。再說,也許那只是嚇唬人。”
埃蒂深吸一口氣又撥出來,他突然有種強烈的慾望,想把身子伸到櫃檯那邊,把手指掐進塔爾肥大的喉嚨,他希望這個慾望會消失,或者至少慢慢消散。他提醒自己如果塔爾不是那麼固執的話,他也許早就把空地賣給桑布拉了。地下的玫瑰已經被犁翻過。那麼黑暗塔呢?埃蒂感覺等玫瑰死的時候,黑暗塔只會像巴別城的通天塔一樣倒下,那是上帝厭倦了通天塔隨後扭動了一下他的手指。不用再等成百上千年,等維持光束的路徑的機器出毛病了。只有灰燼、灰燼,我們全都倒下。然後呢?向血王歡呼吧,隔界黑暗之王。
“凱爾,如果你把自己的空地賣給我和我的朋友們,你就解脫了。不只那樣,你還能終於有足夠的錢來開一家自己的小店安度晚年。”他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嘿,你知道霍姆斯牙醫技術公司嗎?”
塔爾笑了。“誰不知道?我用他們的牙線。還有他們的牙膏。我試過漱口水,不過味道太重。你問這個幹嗎?”
“因為奧黛塔·霍姆斯是我的妻子。我也許看上去像鬼怪青蛙,但事實上我是他媽的迷人王子。”
塔爾沉默良久。埃蒂強忍住自己的不耐煩,讓這個人思考。最後塔爾說:“你覺得我在犯傻。我就像賽拉斯·瑪尼爾②『注:英國女作家喬治·艾略特小說中的主人公,後來成了守財奴。』,甚至更糟,像吝嗇鬼埃比尼澤。”
埃蒂不知道賽拉斯·瑪尼爾是誰,但是他從談話的上下文可以明白塔爾的意思。“我們這麼說吧,”他說,“經歷了剛才那一切,你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怎麼做最好。”
“我覺得必須告訴你這不只是我傻乎乎的吝嗇;也有出於謹慎的考慮。我知道紐約那塊地很昂貴,曼哈頓任何地皮都是,但還不是那個。那裡有我一個保險櫃。裡面有東西。可能比我那本《尤利西斯》更加珍貴。”
“那它為什麼不在你保險倉庫的盒子裡?”
“因為它應該在這裡,”塔爾說,“它總是在這裡。也許在等你,或像你這樣的人。曾經,迪恩先生,我們家擁有幾乎整個海龜灣,而且……嗯,等等。你能等會兒嗎?”
“當然。”埃蒂說。
他有選擇嗎?
11
塔爾走開時,埃蒂從凳子上下來,走到只有他能看見的那扇門前。他朝裡面看去。隱隱約約地,他能聽到敲鐘聲。清清楚楚地,他能聽到她媽媽的聲音。“你為什麼不離開那裡?”她憂傷地說。“你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埃蒂——你總那樣。”
是我的老媽,他想,並大叫槍俠的名字。
羅蘭從一邊耳朵裡掏出一顆子彈。埃蒂注意到他笨手笨腳得有些奇怪——幾乎是在抓它,好像他的手指都僵硬了——但是此刻沒時間想太多了。
“你好嗎?”埃蒂叫道。
“還行。你呢?”
“嗯,不過……羅蘭,你能過來嗎?我可能需要一點幫助。”
羅蘭考慮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如果我那麼做,盒子也許會關上。很可能要關上。那麼門就會關閉。我們就會陷在那邊。”
“你不能用石頭,或者骨頭或者什麼東西把那個該死的東西撐開嗎?”
“不行,”羅蘭說,“不管用。那隻球威力很大。”
它正在你身上起作用,埃蒂心想。羅蘭面色憔悴,就像大螯蝦的毒液進到他體內時的樣子。
“好吧。”他說。
“儘可能快點。”
“我會的。”
12
他轉過身時,塔爾正納悶地看著他。“你在跟誰說話?”
埃蒂一閃身指著門廊。“你看到那裡有什麼東西嗎,先生?”
凱文·塔爾看了看,然後搖搖頭,接著又仔細看。“一道微光,”他最後說。“就像焚化爐上面的熱空氣。誰在那裡?那是什麼?”
“眼下,我們只能說沒人。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塔爾把它舉起來。是一個信封,非常破舊。上面有銅板印刷體的字樣斯蒂文·託仁和無法投遞。下面是用古老的墨跡仔仔細細畫的符號,和那扇門以及盒子上的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