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近的走狗們。羅蘭他們已經殺了幾百人,可還有兩千人,這還是保守的估計。兩千人,臉塗成藍色,拿著槍,還有一些拿著弩,嗷嗷大叫著——逼近十二個人。這就是他們還剩下的人數,在熱得彷彿燃燒起來的天空下,在界礫口山的山頂上。傑米死了,阿蘭死了,死在摯友的槍下——冷靜而可靠的阿蘭,他本可以騎馬到安全的地方去,但他沒有這樣做——庫斯伯特也被擊中了。幾次?五次?六次?他的襯衫被血浸透了。半邊臉全被血蓋住了;那邊的眼睛暴出來,吊在臉上,已經看不到東西了。但他還拿著羅蘭的號角,亞瑟·艾爾德曾吹過的號角,傳說中是這樣說的。他不把號角還給羅蘭。“因為我吹得比你好聽,”他笑著對羅蘭說。“我死了之後你再拿走吧。別忘了把它從我身上摘下來,羅蘭,因為那是你的東西。”
庫斯伯特·奧古德。羅蘭記得去眉脊泗的領地那一次,他把一個禿鼻烏鴉的頭骨放在馬鞍的前鞍橋上。“哨兵,”他這樣稱呼它,還對著它說話,就好像那是個活物似的。他總是有這樣的古怪念頭,有時他的愚蠢快要把羅蘭逼瘋了。而現在,他站在那燒著了的太陽下面,搖晃著朝羅蘭走去,一隻手舉著還在冒煙的左輪,一隻手拿著亞瑟的號角,全身是血,眼睛半瞎,奄奄一息……但他仍然笑著。上帝啊,不停地笑著笑著。
“羅蘭!”他喊道。“我們被出賣了!他們人數比我們多!我們背靠著海!我們好好收拾他們!現在開火嗎?”
羅蘭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如果他們對黑暗塔的追尋真的要在界礫口山上完結——被自己人出賣,被約翰·法僧的野蠻部隊包圍——那麼就漂亮地把它結束吧。
“好!”他喊道。“啊,非常好。城堡裡的人,跟我來!槍俠們,跟我來!跟我來!”
“槍俠嘛,羅蘭,”庫斯伯特說,“我在這兒。我們倆是最後的槍俠。”
羅蘭看著他,然後在那恐怖的天空下擁抱了他。他可以感覺到庫斯伯特的身體也在燃燒,那顫抖的將要死去的瘦削的身體。但他仍在笑著。伯特仍在笑著。
“好吧,”羅蘭啞著嗓子說,看著他身邊還剩下的幾個人。“我們衝到他們中間去。決不饒恕!”
“嗯,決不饒恕,決不!”庫斯伯特說。
“即使他們投降我們也不接受,”
“決不接受!”庫斯伯特說,笑得更厲害了。“就算兩千人都放下武器也不接受。”
“那就他媽的吹響號角吧。”
庫斯伯特把號角舉到滴血的唇邊大聲地吹了起來——最後的號角聲,如果一分鐘後那號角從他的手中掉下來(也許是五分鐘後,或是十分鐘後;在最後的那場戰役中,時間根本沒有意義),羅蘭會讓它就那麼躺在塵土中。在渴望殺戮的悲痛和憤怒中他才不管那是不是艾爾德的號角呢。
“那麼現在,我的朋友們——衝啊!”
“衝啊!”最後的十二個人在燃燒的太陽底下呼喊著。這是他們的末日,薊犁的末日,萬物的末日,他再也不在乎了。那古老的血一般的暴怒,無情而瘋狂,吞噬了他的大腦,控制了他的思維。最後一次,他想。就這樣結束吧。
“跟我來!”薊犁的羅蘭喊。“向前!到塔裡去!”
“到塔裡去!”庫斯伯特在他旁邊喊,蹣跚著。他用一隻手將羅蘭的號角舉向天空,另一隻手舉著他的左輪槍。
“不留活口!”羅蘭大喊著。“不留活口!”
他們朝血王的藍臉走狗們衝過去,他和庫斯伯特在最前面,當他們衝過草叢中第一個灰黑色石像的時候,敵人槍彈齊發,然後敲鐘聲響了。這敲鐘聲遠非美字可以形容;好像要用它的美妙將羅蘭撕成碎片。
不,不是現在,他想。哦,天神啊,不是現在——讓我打完這場仗吧。讓我和我的朋友並肩作戰打完這場仗,然後給我最終的安寧吧。求求你。
他伸出手去抓庫斯伯特的手。有一瞬間他碰到了他朋友那沾滿鮮血的手指。在界礫口山,這個勇敢的,大笑著的人死去的地方……然後那些手指消失了。或者說,他自己的手指從伯特的手中穿了過去。他在墜落,他在墜落,世界變得黑暗,他在墜落,敲鐘聲響起來了,卡曼響起來了(“聽上去像夏威夷,對不對?”),他還在墜落,界礫口山消失了,艾爾德的號角消失了,到處都是黑暗,但黑暗中有紅色的字,有一些是很大的字,他可以看清楚寫了些什麼,那些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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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字說請止步。但是羅蘭看到人們對那指示牌毫不在意,仍然在街道上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