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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告算數。

小小字樣像油絲般鑽人明旦眼簾:“死者區莉莉,歌女,廿九歲,染有毒癖,昨日深夜一時,突然從十九樓寓所一躍而下,當場斃命”。

就這麼幾個字。

附著一張小小指甲尺寸照片,明旦認得是莉莉,她與她,一前一後,曾在五十年代酒吧演唱。

明旦覺得一股寒意自頂至踵灌下,四肢麻痺,她說不出話來。

她深深悲哀,不,不是為著區莉莉,她不認識莉莉,她只見過莉莉一面,明旦是為所有貧女悲哀。

每年都有比上一年更年輕貌美的窮家女出來找出身賺快錢:你唱歌我跳舞她伴酒,整個森林都是豺狼虎豹,一具小小肉身,略轉錯一個彎,叉落一個陷阱,脆弱生命就此結束,還有,死了也是白死,死了是活該,死了是不夠自愛。

明旦打了一個冷顫。

她母親不知如何掙扎著活下來,然後又輪到她,社會上不知多少這樣無名無姓的弱肉,有些找到出路,有的走向絕路。

明旦年輕,從未消極,但是她見過被欺騙遭遺棄的母親絕望。

好幾次她醉倒地,明旦放學看見去扶起她,她會厭倦地推開女兒,“讓我去,讓我去。”

又無緣無故對外婆的照片說“我跟著馬上就來,”隨即又會神經質地笑,“無論到什麼地方,老人還不是向我要錢,見了面也無用。”

只差一點點,一條線那麼多。

母女活了下來,掙扎到較高的乾地,坐下吸一口氣,又再開步走,捱下來,得到較好的際遇。

明旦願意為莉莉同聲一哭。

她伏在桌子上,動也不動,默默流下淚來。

那一天,全市人都看到了娛樂版永明旦的彩照。

曹平在家寫廣告歌,報紙派上門來,一開啟就是永明旦的笑臉。

他看了很久很久,有點心酸,有點高興,更有許多惆悵。

他獨自在屋裡,毋需掩飾感情,他緩緩把報紙收起,走到鋼琴邊,輕輕彈出“我做什麼才好”:自從你離開我之後,我做什麼才好,我做什麼才好……

這是永明旦在五十年代酒吧唱的第一首歌。

然後,他收拾心情工作。

他得為一種洗頭水作曲作詞。

“你離開我之後,我做什麼才好,洗一個頭,淋一個浴,從頭再來,再去追求一個新的夢,新夢洗頭水……”

曹平大笑起來,整個人伏在琴鍵上,發出響亮蓬的一聲。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

“大哥,大哥?”

“這裡。”

嘉兒挽著盒子,“給你送新鮮熱辣的咖哩雞飯來。”

“你自己也夠忙的。”

“還好。”嘉兒笑著把飯菜盛出來。

“阿原今日如何?”

“兩兄弟倒底幾時和解呢?”

曹平問非所答:“可以想像一切由你照顧,衣食住行,他菜來伸手飯來開口,每日起床等吃飯,睡午覺,然後還要發牢騷發脾氣。”

嘉兒笑,“都被大哥說中了。”

“你仍然義無反顧。”

嘉兒掩著嘴笑,“大哥真聰明。”

“為什麼?”

嘉兒說:“看見他就開心,他不在,我沒意思。”

曹平嘆口氣,誰欠了誰,一目瞭然。

嘉兒看到報紙一角,“看到了?”

曹平點點頭,“很難看不見。”

“可不是,阿原瞪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