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教我時,曾垮著臉極其嚴肅的叮囑我,“慎用!慎用!!”
繼而我再想,難怪剛才那個鬼差用那麼惆悵的眼神瞅著這裡,他肯定也是發愁自己本領不夠收不了這個靈力強得可怕的女鬼。
只這麼一小會功夫,我的眼前就開始模糊起來,五官的最後一個,直通人的靈源的視覺也開始退化……
我心中開始為自己悲涼,難道真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情勢不等人,我沒時間為自己默哀。
心神一定,開始默唸口訣。忽然一樣東西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雖然視力褪了許多,我還是毫不費力氣的將那朵別緻的紅色重蓮認出,或許是肢體動作,亦或許是風吹所致,裙裾微微飄動,連帶花瓣亦輕顫起來。
她已經來到了我身邊。
口訣才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因緊張忘記了大半——這不能全怪我,這招學了那麼久還從來沒用過,不熟練也是正常。只是,看上去我連最後拼命一搏的機會也沒有了……
我用盡力氣想抬頭看一看她究竟長的什麼模樣,心說死也得死個明白不是。等我也成了鬼以後,若是祖奶奶問我究竟誰那麼厲害能一下就滅了我們李氏這獨一根苗時,我也得有個應對,否則就真的太丟我們李家天師的臉面了,到時祖奶奶的鑿慄肯定會毫不留情的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
我邊胡思亂想邊極力掙扎著,忽覺身體輕鬆了一些,忍不住再掙了掙,竟然略有鬆動。我暗喜,只道是那上半段口訣發生了效用,於是繼續重頭開始默唸。
死馬當活馬醫也好過不醫啊……
突聽一聲鶯語,清脆溫婉在我耳邊響起,“這麼輕易便動用出竅術?呵……鏡鋌真是越來越會訓人了……”
跟著那個身影略低了低,一隻纖長素手伸過來,橢圓的指甲光潤,塗著淡淡一層粉色。我激靈了一下,心說看不見臉就只能認手了麼?這個難度有點兒高……
可是,那隻手的目標並不是我,它輕輕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的傘上。傘面邊轉了個圈邊離開我的視線,幾乎就在下一秒我便能動彈了,‘撲’的一下,身體以蜷縮如燒紅的蝦一般的詭異姿態摔在地上,手裡還拿著那把桃木劍。
我來不及贊一下自己好生敬業摔成這樣劍還沒有脫手,立時便爬起身來朝後看去。
一片空落,除了舫上舊景,再無旁物。
她走了……
她走了?我驚奇不已,就這樣走了?
她真的走了……
夜風中,我無語喟嘆,突覺氣息一滯,一口氣再也憋不住,應該是香已經燃到了盡頭。我趕緊離了旱舫,沿著景道朝外奔去。如果不能在香滅前離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背書也好,把頭當陀螺也好,都是我不願意的。
足下生風竄上臺階穿過花廳來到庭院,青磚地還是青磚地枯樹還是枯樹,足下繼續生風竄上臺階轉上通道繞過隔牆來到迎客廳,畫還是畫太師椅還是太師椅,足下三度生風躥下臺階置身小小天井裡,入口照壁就在前端,穿過大門我就能離開宅子了。
勝利在望,我毫不遲疑繞過照壁,卻在看見大門時停下了腳步。門是關著的。我暗奇不知道哪個鬼幫我關的門,邊踏上臺階,伸手一推……
做完推門的動作後,我才發覺不對頭。
我為什麼要推門呢?從裡往外走,不該是用拉的動作的麼?但是,門就這樣被我推開,我一頭撞入。門裡頭又是一個照壁,兩個扇形漏窗,靠左角種著株梅花……
不再是枯樹而是梅花,半人高,一樹怒放。
我扶額,剛從蓮花池裡逃出來,這裡便看見梅花,這些鬼難道只管自己喜好而不管四季倫常?
轉身,毫無意外的看見大門又關了……
鬼打牆啊鬼打牆……
此時我的氣再也存不住,張口撥出好長一口,跟著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空氣有點陰溼,充斥著梅花的幽幽暗香,倒也好聞。
換了一口氣後,我靜靜站了會,看看會出什麼么蛾子。但是沒有,四周還是死寂而無變化。看來,我這個活人沒有驚動裡面的那些死人,或者那些死人知道我這個活人不好惹,正在積極備戰。或許這個鬼打牆就是一個下馬威。
作者有話要說:
☆、之六
破鬼打牆的辦法有很多,穢物可破,以中指之血抹在額間亦可破,前者不雅,後者若人本身沒有修行則不一定靈,當然還有一種,直接找到始作俑者,除之,則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