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桌上的緞子,“這些都留下,寶珠抓把金瓜子兒賞小春子。”說罷闔上眼,擺了擺手道,“我乏了,你去吧!”
曹春盎看她似乎下了什麼決斷,沒好多問,應個是,呵腰卻行退出了坤寧宮正殿。
寶珠送人到簷下,折回偏殿見她主子就光看禮單,一頭過去收拾桌上布匹,一頭問:“娘娘看姨奶奶的嫁妝麼?奴婢算了時候,再有十天就是正日子了。”
音樓唔了聲道:“緞子都歸置起來,給她添妝奩。萬歲爺有示下,不叫虧待了她。”
寶珠聽了乾笑一聲:“萬歲爺這份心田難找,姨奶奶真是前世的大造化。”
音樓倚著炕桌出神,又到了後蹬兒,眼見太陽將落山,料著一干小爺們要下晚課了,便吩咐廚裡送吃食來。兩半月牙桌對拼,八個皇子正好坐一桌。
時候掐得挺準,剛佈置好人就魚貫進來了,到炕前並排跪下,恭恭敬敬請母后的安。
音樓看見孩子還是挺高興的,他們大的十一二歲,小的不過剛開蒙,俗世的汙穢沒有沾染到他們,發了話叫他們起來,一張張鮮嫩的臉,看見桌上糕點垂涎欲滴。
“唸書辛苦,都餓了吧?”她笑著壓壓手,“坐下,別拘著。”
皇長子永隆領兄弟們躬身長揖,笑道:“兒子們下半晌跑馬練劍,還真是餓了,謝母后體恤。”
規矩守完了,人也活泛起來,亂糟糟搶座兒,什麼帝王家體統都忘了,筷子碗碟弄得乒乓作響。
這麼多孩子裡,最愛表親近的是皇三子永慶,喝了兩口甜湯轉頭對音樓笑道:“母后,今兒師傅誇我書背得好,還說我的八股文章諸皇子中無人能及。”
其他人嘲笑他,“皇父都說了,八股文做得好的是呆子,不如老十一的‘官官是舅,在河之舟’。”
永慶很不高興,巴巴兒看著音樓,音樓忙道:“學問好就是好,八股文章能寫得頭頭是道也是本事。現今科舉裡仍沿用八股文,仕子要做官,第一要緊的就是這個。”
永慶笑了,可是一笑即斂,回身看外面天色,喃喃道:“天快黑了……”
他臉上帶著恐慌,看著不大對勁似的。音樓奇道:“怎麼?晚間還有課業?”
“不是。”他搖了搖頭,沉默了會兒才道,“母后,我有件事想告訴您。今兒早五更我宮裡人伺候我過文華殿,途徑承乾宮的時候看見個孩子跑過去。當時天還沒亮,我又坐在肩輿上沒瞧真,就聽底下人直念阿彌陀佛。起先問他們都不吭聲,後來一個小太監支支吾吾說好像是榮王,他以前服侍過他,形容兒模樣他記得。再說那時候宮門才落鑰,有規矩不許撒腿跑的,那麼點兒小個子,又是進了承乾宮……”他說著打了個冷顫,“兒子怕……”
一桌人都靜下來,擱下筷子大眼瞪著小眼。音樓心裡也��沒牛�鞘鄙酃簀�A樵誄星���罄創�穌┦��廊僂醯氖露��陸�墓簀�蛩藍疾豢獻〗�ィ�搶錁鴕恢笨展刈擰Q巰綠崞鶚裁春⒆櫻�狼煊植幌袼島�暗模�訓萊星��嫻哪止礱矗�
“這事兒還有誰知道?”她盤弄著佛珠問他,“今兒你皇父過文華殿了麼?”
永慶道是:“皇父辰時來檢點兒子們功課,兒子把這事兒和皇父說了,皇父把兒子罵了一頓,說兒子是個汙糟貓,睡迷了,眼花。”
音樓嗤鼻一笑,皇帝粉飾太平的功夫向來不差。橫豎永慶把話傳到他耳朵裡了,雖然有點可怖,但於她來說也許是個好機會。
永隆卻斥永慶,厲聲道:“我看你是油脂蒙了竅,母后跟前混說一氣兒,叫皇父知道了看罰你跪壁腳!”說著對音樓長揖,“母后見諒,老三這陣子糊里糊塗的,說話也不靠譜,母后聽過只當笑話,千萬別往心裡去。兒子替弟弟給母后賠罪,母后壓壓驚。那些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母后是大智之人,好歹當不得真。”
音樓頷首,讚許瞧了永隆一眼,“你說得有理,我自然不放在心上的。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哥們兒回去吧,這事兒不宜宣揚,鬧得宮裡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永隆弓腰應了個是,帶眾皇子請跪安,紛紛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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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人寂寞;皇子們不說;卻架不住底下人以訛傳訛。這樣帶有恐怖色彩的訊息是個好消遣,於是很快傳遍了紫禁城的每個角落。
不管什麼事;起了個頭;總有好事之人往上頭靠攏。一時謠言又起;看見承乾宮四外冒鬼火的有之,聽見正殿裡女人帶著孩子哭的也有之。太后下令徹查嚴懲;幾十個太監闖進了承乾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