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漠然地把那篇文章從頭看到尾。是啊,他的表現確實可以這樣說,可他真是沒辦法,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去投入訓練,可除了熱身活動之外,他就沒法讓自己集中精力投入到訓練裡,有時他完全就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望著周圍的隊友們奔跑呼應,他卻象個圍在場地邊看球的球迷看客,時常連那些熟識的隊友們刻意給他製造的機會都把握不住……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這些天裡,德國主教練從喉嚨深處迸出的咆哮一直在他耳邊縈繞,此刻閉上眼,那包含著懷疑和不屑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腦海裡晃動。
電視裡,國家隊又一次攻破對手的大門,場上場下的中國人擁抱成一團。比分二比零,這實際上已經宣佈國家隊成為第三支昂首挺進決賽圈的隊伍。
歐陽東的注意力卻沒在電視裡。
那篇文章的末尾甚至置疑歐陽東這樣的球員加入國家隊的動機……
在這裡,我們不想轉述那位記者的原話了,它對我們的東子,還有那幾位因為這樣或者那樣原因落選的球員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它的遣詞用句很平淡,但是它卻用一個又一個平淡的詞彙去挑撥起讀者的遐想,接連好幾個問題提出來之後,讀者便會不自覺地去猜測,去揣摩,去想象……作者的本意或者只是想把這篇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又或者只是想用一篇看上去似模似樣的犀利文章來交差,可這些新增在事實後面的不是評論的評論,卻象一把把匕首一般刺在歐陽東心底……
這已經不僅僅是對他的表現有所懷疑了,而是在置疑他的人品,置疑他的品格!
憤怒的歐陽東捏著報紙的手都因為激動而抖動起來,他得死死咬緊牙關才能讓自己保持住那最後的一分清醒!
不!這不是事實!這僅僅是那位不負責任的記者憑空的想象……
滿腔憤懣的歐陽東把那份滿紙胡說的報紙扯得粉碎,再狠勁地把它*成一團,狠狠地砸在電視機背後的牆上。
他的這番過火舉動把剛剛從書房裡搖晃著僵硬的脖頸走出來的邵文佳嚇了一大跳,她疑惑地看看臉色鐵青的歐陽東,又瞧瞧那團在地上慢慢滾動的紙球,張張嘴,卻又什麼都沒有說。她知道,他已經看見那篇報道了。
邵文佳上午去那家文化公司結算兩份書稿的稿費時,就已經看過省城都市報上的這篇文章。說實話,驀然間看見最後那一段文字,在她心裡都產生過對歐陽東的懷疑,可這種臆測馬上就被她否定了。一個為了勝利不顧惜自己身體的人,不可能是個人品卑下的傢伙;再說,從他面對自己時而顯露出的那份笨拙舉止和尷尬神態,他也不可能是文章裡描寫的那種深沉陰鬱的人。
看著這個比自己年輕一兩歲的年青男人睜著倆眼望向自己,目光卻虛無地象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她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去安慰他。她默默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一個勁地盤算著什麼樣的話才能把他的心思從那篇滿紙胡說八道的文章裡引開。
腦袋裡就象炸了一樣的歐陽東壓根就沒看見邵文佳的一舉一動。
憤怒、痛苦、煩悶,還有迷茫,他的心就象風暴中的小樹一樣飄零。他真是想踢好球啊,他從來沒有象那文章說的那樣,加入國家隊只是為了在和俱樂部的討價還價中多一份談判的砝碼,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他掙下的錢夠他花用了,即便他現在就不再踢球,甚至不再去為自己尋一份有保障的工作,他也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不知道,為什麼那位記者要用這樣的帶色眼光來看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話來毀他,那記者難道就不知道,當他在領隊宣佈的名單裡沒聽見自己的名字時,有好幾秒鐘他腦子就是一片空白嗎?那記者能體會到一個人即將達到自己的目標卻被命運無情拋棄時的感覺麼?他怎麼就敢憑妄想來斷定一個人的品格哩……
他只希望沒有多少人會注意這份報紙、這篇文章……
他佝僂著腰,雙手捂著臉,痛苦地長嘆一聲,似乎想把一肚子委屈都隨著這聲嘆息吐出去。可更大的痛苦立刻就淹沒了他……
茶几下有個白色的煙盒,歐陽東吃力地把它摸起來,想找支菸抽抽。或者這東西能幫他點忙吧,也許,煙能讓他排解掉壓在心頭揮之不去的惆悵。
煙盒裡是空的,只是在盒子的角落裡有一小撮黑黃的菸絲,白生生的紙壁上也掛著幾顆黑黑的小煙點,看上去和它四周的白色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硬紙殼和塑膠膜咯咯吱吱響著,煙盒在歐陽東手裡被捏成一團。
一隻秀氣的手伸到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