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已然怔住,苦笑不已——自康親王進門起,二人談話間將身份揭露,一位是新晉的供奉大人,一位是手握大權的康親王,皆是身份高貴。
此刻二人都看中這隻玉簪,得罪任何一方都不會有好下場,然而康親王狠辣,得罪了沈雲舒或許還有活路,得罪他卻只能得到一個悲慘的下場。
只是片刻,掌櫃便平靜下來,心中有了決定,朝沈雲舒望去。
這一望,眼中決然的目光讓康親王目露得色,手中銀票一抖,便要落下。這一望,讓沈雲舒心下失望,這墨玉花簪她十分喜歡,與赫連肅十分般配,實在可惜。
然而她不怨掌櫃,不怨任何人,買賣交易從來都是你情我願,強迫不得。
櫃神色坦然,康親王面色得意,指間銀票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沈雲舒望著他們,微微搖頭,便要轉身離去,忽然耳邊掌櫃的聲音響起。
“對不住王爺,是這位大人先來的,草民已答應將玉簪買給她,商人最重信譽二字,絕對不能食言。小店還有許多精緻的款式,王爺不妨再選一選。”
沈雲舒怔住,維持著半轉身的姿勢,從側面向康親王看去,那人已然僵住。
康親王原本已勝券在握,他手握重權,不是沈雲舒這種初入官場的人能比,權衡之下,掌櫃自然會選擇將玉簪賣給他,得意的神情已掛在面上,然而此刻被拒,笑容僵在面上,猙獰鐵青,竟比哭還難看幾分。
“掌櫃的,你想清楚,真的不賣給我,恩?”
話說到最後,眼中狠厲之色大亮,幾乎已掩不住殺機,手中銀票啪一聲拍在櫃檯上,大大的面額格外顯眼,威脅加利誘。
沈雲舒看他一眼,心中厭惡,正要開口,卻被掌櫃大聲打斷。
“小店百年信譽,不能毀在草民手中,請王爺見諒。”
一番姿態話語說得錚然有力,腰板挺直,哪裡像個趨炎附勢的普通商人,看得沈雲舒心中驚訝,無意中目光一掠,竟發現掌櫃的朝自己微微一笑。
琳琅軒作為雍都第一大首飾商鋪,已有百餘年曆史,在貴族階級中無人不知。然而無人知曉的是,在八年前,琳琅軒便已更換了主人,便是當朝太子殿下。
太子與沈大人關係甚好,在雍都並不是什麼秘密,況且沈大人身為國師大人的弟子,受百姓愛戴,掌櫃自然要偏袒她一些。
這番複雜原因,沈雲舒不知曉,康親王自然更不知曉,眼見對方軟硬不吃,礙於臉面又不能直接以身份壓迫對方,只好拂袖憤憤離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屋門之後,一直被他忽略的兩位護衛之一,霍然抬頭,眼中森然殺機砰薄炸裂,一張平庸的面孔也因此變得深邃起來。
若他知道那位傳奇將領此刻就在屋內,已然將他所作所為看在眼中,想必會悔不當初,可惜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沒有人知道,這一場只為一隻玉簪的口頭相爭,在不久後即將爆發的皇室內亂中起到了怎樣的推動。
沈雲舒從掌櫃手中接過木盒,微微一笑,眼角微微揚起圓潤弧度,烏黑清亮的眸中有溫軟瑰麗的光澤氤氳而出。
“先生自有風骨,想來定非常人。”
掌櫃英朗一笑,揚眉搖頭,“沈大人謬讚,草民愧不敢當。”
身後妙可上前,付了銀兩,沈雲舒將木盒握在手中,一行人滿意離開。
——
幾日後,沈雲舒的腳傷完全好了,只是內傷未愈,執行真氣不暢,便不急於修煉破天訣,只是先將書冊中心法看了一遍,認了認真氣走向。
白日裡看書,赫連肅靜坐在她身側,夜間安睡,赫連肅仍舊躺在她身側。在外,他是低眉垂目的普通護衛,離開眾人視線後,卻無時無刻不將灼熱目光釘在沈雲舒臉上。
有時沈雲舒被看得心神恍惚,讓他收斂一些,赫連肅總是默默望著她,默默伸手從衣襟內掏出墨玉花簪,一邊將指尖在其上來回摩挲,一邊更深深望著她。
墨玉簪當天便給了赫連肅,這定情信物來得有些遲,也比不上他母妃留下的白玉簫珍貴,然而他很滿意。
從前沈雲舒牴觸他的身份,後來兩情相悅時卻驟然分離,未來得及交換信物,這是他心中的遺憾。如今遺憾被彌補,即便是收到一塊磚石,他也會覺得歡喜,因為這是沈雲舒第一次主動表示心意。
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導掌控著兩人之間的情感,沈雲舒一直都是被動應對的那個,如今邁出這關鍵的一步,讓赫連肅更加澎湃激越,一腔深情似熔岩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