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那人清淡的草木香。她微仰起頭,眼中隱隱閃動淚光,緩緩自袖中掏出一隻荷包,繡著兩隻嬉戲的鴛鴦,雖然豔俗,卻是她最深的期盼。
只願長相守。
那人微笑接過,小心放入衣內,將她大力一抱,朗聲道,“保重。”旋即在女兒面上親上一口,一拂衣袖,轉身大步離去,再不回頭。
那一刻,她和雲兒痴痴望著那人背影,眼見那人雪白衣角似流雲一般,掠過迴廊,掠過高門,掠出視線,似乎也即將就此掠出生命,那般不經意,又不容置疑的,決然瞬間。
早該知道的,世間因果,各有宿命。
這麼想著,忽然胸中劇痛,面前光亮漸隱,薛氏指尖一鬆,緊緊握住的羊毫墜在地上,啪一聲輕響,旋即又是重重一響,柔軟的身軀與堅硬地面相撞。
雲兒看著倒下的孃親,又看向驚慌的玉秀,心中茫然,淚卻先流了下來。
同一時刻,城外三十里,大軍主帳中,副將半跪在榻前,黝黑的面上刀疤一閃,單手遮面,滾滾熱淚自指間夾縫中重重落下。一個發須花白的年老太醫正俯首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不敢抬頭。
榻上躺著一個男子,白色長衫上,一片暗沉的紅觸目驚心。那男子身姿偉岸,容貌俊朗,一雙眉眼生得溫柔美麗,只是此刻臉色有些蒼白。
男子在胸口衣襟內摸索了一陣,掏出一隻染了幾點血色的荷包。男子眼神已經有些模糊,看不見荷包上嬉戲青湖的鴛鴦,看不見微微垂下的精巧瓔珞,只能摸著那荷包上的紋理,緩緩地、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帶著幾分落寞,幾分不捨。像是枝頭將謝的繁花,絕望中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旋即漸漸枯萎、死去,只剩下一聲嘆息。
“慧歆吾愛……”
風吹過,吹散了那一聲嘆息。荷包在風中打了個轉,落在地上。
三十里路,隔斷兩地相思,劃開生死鴻溝。終不能相見。
帳外軍士在風中跪了一地,叩首聲沉悶有力,額頭在地上狠狠碾磨,血肉模糊,嗚咽聲四起。頃刻間,狂風大作,十萬大軍在風中長跪不起,深色軍旗在風中颯然鼓動,於大軍上方呼號翻騰。
慶元十三年,鎮國將軍逝世,舉國哀痛。同年,將軍夫人隨夫君而去。
帝深表悲痛,追封鎮國將軍沈明遠為親王,封號安。封妻室薛慧歆為一品夫人,封嫡女沈雲舒為郡主,封號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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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文,希望大家喜歡我真心愛著的,筆下這些鮮活明媚的男女們,謹此感謝。
☆、第二章 暮色誓言
慶元二十三年春,這一年花開的格外早,滿城豔豔春色,濃濃花香。京中不少名門閨秀紛紛發出帖子,開了宴席,聚在一起共賞這春日豔景。
不知是誰起的頭,大家都爭相效仿起來,倒是掀起了一陣熱潮。只是這宴席也有高下之分,越是主人身份貴重的,這帖子就越是難得。
近日,最引人矚目的要數當今三皇子妃舉辦的春日宴。三皇子妃身份貴重,平日也鮮少舉辦宴會,此次機會難得,讓不少自負頗有些才情的閨中少女暗自摩拳擦掌,祈盼在春日宴上名動四方。
一場宴席,攪動一池春水。有人欣喜,有人激動,卻有一人無奈蹙眉,淡淡看一眼帖子,心中嘆息。
最是一年春光好,今年春風似乎格外輕柔些,拂過心頭,便是一地情思。
春日宴當天,三皇子府熱鬧非凡,不斷有華麗馬車停在府門口,彰顯煊赫身份。管家帶著人在門前恭迎賓客,笑容滿面,不卑不亢,一舉一動盡顯皇家威儀。
臨近半下午,一輛馬車徐徐駛來。馬車通身黑楠木,乍一看不起眼,仔細看去卻是佈滿了紫金的暗色花紋,鑲著密密麻麻的寶石金葉。
當先一名俏麗少女下了馬車,而後撩起簾子,露出一隻纖細如蔥管的白皙玉手。那手指尖指甲薄亮清透,日光下折射出淺淺的蜜色。
旋即一人微躬身而出,一襲翠綠煙紗碧霞羅裙逶迤拖地,裙襬繡著大片月白水仙。低垂的鬢髮斜插著一隻鑲嵌珍珠的碧玉花簪,映著一對小巧的青玉耳墜,微微晃動間泛起一縷瀲灩的波光。
那女子下了馬車後,管家立刻上前恭敬行禮,神情卻比對旁人多了些熟稔與親切,“您來了,王妃和各家小姐們都在正廳。”
女子微笑頜首,越過管家徑自向裡走去,步伐緩慢卻順暢,沒有絲毫停頓,似乎對府內十分熟悉。
三皇子赫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