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暈開一層金光,精緻的眉眼像籠在迷濛的煙雲中,有種婉約細膩的明媚,下巴微微揚起,殷紅的唇微微開合,“可準備好了?將軍要回來了,上下都要打點好,多做些將軍愛吃的菜,不要出了差錯。”
玉秀見夫人滿眼的喜悅和溫柔,絲毫不敢怠慢,仔細唸了一遍準備的飯選單子,薛氏聽了,微微頜首,唇畔輕輕一勾,那一抹嫣紅似被挑染了一般,落在上方,從臉頰帶出兩團淺淺的雲霞,映在眼底便是兩道瑰麗的華光。
這一笑,眼中噙著幾分期待,幾分羞澀,竟似青春年華的少女一般,自有一股鮮活明媚的氣息。玉秀看在眼裡,心中感嘆——當年的京城雙璧之一,這許多年過去,或許淡了聲名,然而依舊明豔動人,風采不減當年。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一團小小的身影從側面跑過來,月白錦衣上流雲浮動,衣袖一揚,輕扯住薛氏的衣襬便向後走,邊走邊說道,“孃親,雲兒畫了一幅畫,想送給爹爹,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那是個四五歲大的女童,肌膚瑩白如玉,眉眼精緻,臉頰微微鼓起,自有一股嬌憨可愛,此刻正揚著眉,目光一轉,便是流光溢彩,只覺無盡華光盡在她眼底。
薛氏見女兒白皙粉嫩的小臉上滿滿都是驕傲,俯下身輕撫了撫她的臉,“我們雲兒畫的,自然是好的。”說著牽起女兒柔嫩的小手,便走向桌案旁。
案上正攤著一幅畫,畫上三人各佔一方,卻緊緊靠在一起。這畫色彩明麗,雖然技法稚嫩,線條簡單,然而只看上一眼,便似有溫流拂過心間,只覺天地之大,風雨雖盛,卻心中永安。
最左邊是個身姿偉岸的男子,肩背寬厚挺直,自有一股堅毅氣質,面容卻生得英朗溫和。男子身側依偎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身量嬌小,微仰起頭,面上神情溫柔,半側著臉看向男子背後。那男子背上還趴著一個女孩,微閉著眼睛,唇畔猶自帶著笑,睡得無比安穩、閒適。
薛氏望著這畫,指尖輕輕滑過那男子的臉龐,想起那人溫和俊逸的笑,忽然心中一酸一澀,一股暖流湧動而出,徑自漫進眼底,忍不住便紅了眼眶,卻怕嚇到女兒,硬是不肯讓淚掉下來。
雲兒心裡的父親是山一般巍峨堅凝的男子,寬厚的肩背永遠能替她遮風擋雨,只要父親在,便可保她一世無憂。
這麼想著,薛氏終於還是忍不住落淚,將女兒緊緊摟在懷中。
雲兒,母親也想看你永遠歡喜,可你不會知道,我曾多少次擔憂害怕,屢屢自夢中驚醒。我的夫君,你的父親,他是優秀的將領,自熊熊戰火中守衛家國,免蒼生苦難,我為他驕傲。然而每每午夜夢迴,望著空蕩的房間,摸著身側冰冷的被褥,我害怕,我恐懼,我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如若有一天,他不在了,我們母女又該如何自處。
好在,他終於要平安回來。
雲兒見母親流淚,立即便揚起手,小心翼翼地替母親拭去淚水,皺著眉頭問道,“孃親是想爹爹了嗎?可是爹爹馬上就回來了,孃親不要哭。”
小小的孩子眉眼還未長開,一雙深瞳卻已是烏黑清亮,此刻噙著幾分迷惑,卻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地安慰她,矛盾又可愛的神情頓時讓薛氏笑出聲來。
薛氏摸了摸女兒軟軟的小臉,溫柔地問,“孃親幫雲兒給畫題上字好不好?”
雲兒脆生生答,“好,雲兒給孃親磨墨。”
薛氏看著雲兒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想起那個即將歸來的人,眉眼更加柔和下來,手腕微動,寫下兩行詩。
惟願執手攜子行,白頭不使淚沾襟。
最後一字還差一點,筆還未落下,卻突然闖進一個人來。那人神色慌張驚恐,一進門就跪倒在地,聲音裡帶了哭腔,喊道,“不好了,夫人,將軍他……將軍他病危了!”
薛氏霍然轉頭,手中一顫,一滴墨自筆尖落下,暈開一灘墨漬,在雪白的紙上開出一朵暗沉的花。
那人雙唇不停開開合合,語速極快,“軍中輕騎傳來的訊息,將軍突然染上惡疾,舊傷復發,皇上已經派了御醫前去…”
薛氏覺得耳邊突然轟鳴起來,她盯著那人的嘴,那些字一個個從她腦海中閃過,似一道道驚雷,在她心底炸開,直炸出淋漓鮮血,滿目蒼夷。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下來,半晌,她低頭看了看墨跡未乾的詩,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
白頭不使淚沾襟,卻終究是到不了白頭。
忽然便想起夫君出征那一日,葳蕤庭院中,落花樹下,那人白色長衫旋轉掠動,長臂一伸,便將她緊緊攬入懷中,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