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驀然傳來一聲慘厲的呼喚,賢王忍不住抬眼望去,青色人影飛掠閃過,祈太守屍身邊出現一名約摸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陽光下,年輕人清秀的臉白得透明,腰間佩著一柄長劍,從方才掠過的身手來看必定是名武學高手。
方晏呆了呆,這是什麼人?易揚奔過去,待欲相詢,卻見那年輕人“砰”地一聲雙膝跪地,一把將祈氏的屍體摟進懷裡,雙目充血:“誰?是誰害了他?”
易揚小心翼翼地詢問:“你是祈大人的什麼人?”
年輕人圓睜雙目:“是誰害了他?”
易揚皺眉,待要回答,回眸但見賢王急急趕了過來,揚聲喚道:“王爺。。。。。。”
方晏微微點頭,靠近那名年輕人:“公子是祈大人的親戚嗎?”
年輕人不答,眼神卻見狠戾,忽地翻動手腕,長劍出鞘,抵上了賢王的咽喉:“說,是誰害了他?是不是你?”
易揚失聲驚呼,待要上前施救,卻見方晏微微擺了擺手,神情不變:“非是本王所為,你是祈太守的親人?”
年輕人一手抱著死屍,一手舉著劍,聽了賢王的話有些怔愣:“王?什麼王?”
易揚大喝:“正是賢王大駕,你怎可如此無禮,還不把劍放下?”
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迷惘,額爾象是清醒了過來,眼神明淨,緩緩撤了劍,垂頭瞧向懷裡看不清面目的屍體,低聲道:“賢王麼?他是怎麼死的?”
方晏輕輕嘆息:“確實如你所想,乃是為人所害,兇手本王已抓住了。。。。。。”
年輕人驟然抬頭:“兇手在何處,我要。。。。。。我要活剮了他。。。。。。”
賢王截斷他的話:“殘殺朝廷命官,自當交由國法處置!你是祈大人的兄弟麼?”
年輕人將手中的屍體緊緊攏進懷裡,不顧一切地將臉貼上殘破的面龐,方晏自認沒有眼花,清清楚楚看見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死人臉上,順著坑窪的面孔滑落而下,散入溼漉漉的鬢髮中,心口瞬間緊緊揪起。
年輕人漸漸失了神志,自顧自地喃喃輕語:“都怪我,是我不好,我為什麼要與你賭氣,為什麼要離開你?如果不離開,如果不離開。。。。。。是我不好,是我錯了,我來陪你了。。。。。。別走得太遠,等等我。。。。。。”
方晏聽著這話有些不對頭,腦中靈光一閃,伸手便要阻攔,卻終究慢了一步,“嗤”地一聲,年輕人手中長劍穿透身體,明亮的劍尖閃耀在媚麗的陽光下,紅得讓人暈眩。
賢王倏地轉過身,眼中澀澀地,鼻尖酸得難受,他終於知道這個年輕人與祈氏是什麼關係了,難怪。。。。。。難怪祈太守年過而立卻一直絕口不提娶妻生子。。。。。。
楚天魂夢與香消,青山暮暮朝朝。
方晏在彭城耽擱了一天,以賢王的名義召集彭城大小官吏為祈氏二人奔喪,命彭城別駕暫代太守之職,待朝廷另派人前來赴任不提。
這些事並沒有與蔚緦詳談,蔚緦所知的不過是昨日曾與自己同桌用膳之人竟然是殺害郡守的冒牌貨,不由暗歎,父親說得果然不錯,世上多的是鬼神莫測之事,誰能想到真正的太守已被殺害了呢?
第二日照常趕路,方晏心情沈重,一路默然無語,易揚知道他心下不快,不敢多話,蔚緦自與尹氏兄妹並轡同行。
黑衣少年反捆在馬背上,賢王心底仁厚,雖是殺人重犯,倒不曾虐待了他,只是將之捆綁了雙臂,日常飲食照樣供給,如此來,待到達京城,這人竟然豐滿了些許。
其後易揚與眾侍衛日夜當值,謹慎行事,一路回京不曾再次招惹麻煩,賢王心情抑鬱,想著那個溫雅俊秀的人少年時意氣風發的模樣,難忍心酸,以至回到京城時,人頗顯憔悴。
這期間令人困惑的是淄陽居然仍是沈寂無動靜,易揚一路走一路與京中聯絡,得到的訊息俱是暫時不見任何異常狀況。
蔚緦性子冷淡,除非自己在意,否則身外事一概不聞不問,見行程中多了個被捆得象粽子似的人,只知是假冒郡守的兇手,卻並不多加詢問情況。但不知為何,方晏沈悶的情緒莫名令他產生了憂心之感,幾次主動前去搭話,總盼那人能象前些時候一般談笑開顏。
他的努力很容易起到效果,方晏見他主動搭訕,確實不願冷落了他,總會打起精神與他說上幾句,蔚緦見引得他起了些興致,心裡莫名高興,過會兒又覺得訝異,這人高不高興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呀?這麼想著,便覺得很是無聊,復又沈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