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啊!湊上前衝著那張臉仔仔細細瞧了一遍,終於在耳後發現了細小的人皮接縫。
黑衣人慌亂無措,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這個年輕的護衛,卻苦於手腳穴道被制,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任那人將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譁”地一下撕開。
屋中燭火晃耀,照在呈現出來的面容上,方晏與易揚俱都怔了怔,實在不明白這名黑衣刺客長得竟是這副模樣。
那人眉目清麗,鼻若懸膽,靨不笑而成勾,唇不點而自朱,特別是那潔白的面板,燭光下膚色宛若瓊脂,水嫩嫩地,流光溢彩,趁著漆瞳勝墨,竟是個長相出眾的絕色少年。
方晏唇角微笑的弧度加深:“真正是越來越有趣了,這麼漂亮的人竟是名刺客,倒叫本王沒了主意。易揚,你看咱們怎麼處置這個人?”
易揚似乎也沒了主意:“王爺的意思是。。。。。。等等,還不知道他究竟為何要夜翻院牆行刺呢!”
方晏搖頭:“這麼個細皮嫩肉的人,叫本王怎生往下審問?”掩嘴打了個哈欠:“到廚房去找些碳灰,給他把臉抹上,暫不審問了,這等麻煩事回京後交給皇兄處理便是!”
易揚笑了起來:“王爺倒是爽利,沒地陛下又要頭疼了!”
賢王晃著腦袋:“這你就不清楚了,皇兄最喜歡幹這種盤問的活兒,何況這人長得水靈靈地卻跑去做什麼刺客,皇兄見了必定感興趣!”
黑衣人尖叫:“你殺了我吧?”
方晏得意地擺了擺手指:“別喊,這時候會吵著睡覺的人。你可知本王為何能夠發現你並非是祈太守本人?”
黑衣少年怔住,不由自主搖了搖頭。
賢王不吝賜教:“你的偽裝很成功,若不是你一口一個本座,本王決不會起疑?祈太守少年入仕,如何口出這等江湖之語?唉!”輕輕嘆了口氣,話語漸顯沈重:“本王曾聽聞江湖中有一門邪術,取人臉皮做面具,想來。。。。。。”瞥了瞥易揚手中的人皮,面色漸顯沈痛:“真正的祈太守已為你所害!”
易揚駭然抬手,愣愣地望著被撕得有些殘缺的麵皮,抖著聲音:“這塊皮是。。。。。。”
方晏的聲音清清冷冷:“這塊皮是祈太守。。。。。。”
“不錯,這塊皮正是本座從那個死人臉上割下來的,方晏,你果然厲害,本座輸得心服,你殺了我吧!”
賢王緩緩站起身:“你殘殺朝廷命官,當治以極刑,只是按照本朝法制,若無陛下親允下詔,任何人無權斬殺他人!本王會將你帶回京去,以國法懲處!”
第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祈太守的屍體在後院的蓮花池中被找了出來,為了避免飄屍池面,屍身上綁縛了巨大的鐵塊。屍體面目坑坑窪窪,看不出臉的模樣,皮色浸泡得發漲發白,死相極其慘烈。
方晏默默地站在屋簷下,靜靜瞧著易揚忙裡忙外安排善後事宜,心裡渾不是個滋味。
對於這位彭城太守,方晏略有所知。當年金殿嚴試,祈姓少年脫穎而出,他與皇兄陪在先帝身側。猶記得少年溫和穩厚的聲音,平生志願不過是做一郡之守,造福一方百姓。先帝問其民之福表現在何處,少年淡淡地笑,說道百姓之福實則極為簡單,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三餐無憂、臥寢而鼾便可滿足。先帝哈哈大笑,點了探花,賜了一個七品縣令的小官,言說且先管好一個縣域瞧瞧,若確有才幹,日後提拔至州郡。
可惜此後連連生事,先帝直到崩殂也未曾將其升調到州郡府任職,卻在病重時將兩位皇子喚到榻前,交代了諸多事宜,其中便有這位祈探花的情況,囑咐長子多多提攜,此人確有才幹,可調到一州出任郡守。
方荀登基後,輔國公溫涵之攝政,遵照先帝遺命,祈氏很快調離原縣,官位一下子躍了幾級,直接升任太守。起先派往湖州,約摸過了四五年,輔國公歸政,皇帝正式掌權,將其從湖州調往軍事要地彭城,成為彭城太守。祈氏為人耿直,行事果斷,頗得民心,平生不曾有什麼話柄落人口舌,唯一令人奇怪的是這位才華橫溢的探花老爺年過而立卻一直不曾娶親。
方晏低低地嘆了口氣,皇兄因了彭城治安差亂之弊政調來祈氏,這幾年確實有所成效,可惜祈氏終究是一名文弱書生,最終仍是逃脫不了被殺的命運。
說來此番祈氏遇難與自己冒然前來大有干係,賊人殺他是為了冒充他,冒充他是為了行刺自己。。。。。。方晏忽地懊悔萬端,貪了行程,貪了方便,卻無端害了祈氏的性命,若是昨日落宿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