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卿請沈安國先坐，“我換下衣衫。”

他進了後間，脫了鎧甲，換了家常衣衫，淨了面走出來，跪坐在沈安國對面，親自給他斟了盞茶，“說原因之前，請允許我最後一次斟盞茶給國公爺吧。”

明日朝堂之後，他的身份便是皇叔，一躍成為最最貴的皇室子弟，身為國公的沈安國還真就受不起對方的一盞茶了。

沈安國視線轉向那雙不久前還握著長劍的手，此時利索地為自己斟茶，腦海裡忽然想起了沈雲卿小時候的某天，小小的身子立在他跟前，為他小心翼翼地斟茶。

是三歲，還是四歲呢？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沈雲卿自然不知道沈安國會有一天想起他小時候，為對方斟了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微微抬眸，望著對方，“八歲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沈家的孩子，是你眼中的煞星，掃把星，剋死了母親大人。你對我厭惡是理所當然。八歲的某一天，宮中的王公公跑來找我。這個人你應該有印象，就是當年武帝的王皇后的貼身公公。他找到我的皇族紋身標識，告訴我一切。”

“紋身？你有紋身？赤鳳紋身？”沈雲卿知道皇室子弟的特殊標識，但他之前並沒有從沈雲卿身上發現，此時疑惑更重了，“可是，我清清楚楚記得王西君也給我生了個兒子，你不是我兒子，那我兒子哪裡去了？”

“這便是我感到抱歉的地方，雖然這並不是我願意，”沈雲卿右手輕輕撫著茶杯，眸光沉了沉，“那公公說，當年我尚在襁褓，家中忽逢劫難時，表姑母得知，著急營救，危急時，她李代桃僵，用令郎與我相交換……”

沈安國愣住了，手中的茶杯也劇烈地晃了晃。原來，她為了保留元澈的後代竟然拿沈家的孩子去交換。

他思緒有些混亂，但依然回到了二十年前。那腥風血雨的幾個日夜，無數人頭落地，京城空氣裡幾乎都飄著血的味道。

皇室中精英人物瑞王元澈被殺，瑞王妃、王世子被殺，府中從上到下沒有活口。當時有些爭議的是，那個尚在襁褓的小兒子死時玉佩找不見。不過，緊密的搜查後囫圇結案——反正人數夠了。

隨著王皇后自殺，王家也幾乎一夜人頭落盡。當時竇家的女兒竇政君是貴妃，王皇后死後，竇家功不可沒，她理所當然地登上了後位，而她的兒子元豐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子，繼承大統。

“本來，我也的確想做沈家人，為國公爺養老送終，也算是我做的彌補。不過，國公爺自從王家失勢，你就寵愛了季氏，如今你嬌妻愛子俱全，也不稀罕我的這份心意，故我將世子之位歸還。”沈雲卿看著沈安國，緩聲補充了幾句，“從此，你們可以無憂了。”

他不知道沈安國知道這個訊息時，會是什麼心態，會不會恨表姑母王西君。不過，自從王家失勢，表姑母在沈家就沒有了話語權，連主持中饋都被沈安國交給了當時的側夫人季黛兒。

最後，表姑母被他的冷漠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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