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嗯?」蘇凡疑惑。
「那個男人活不過冬天了。」籬落又說。
果然,方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貴武就被發現死在了雪地裡頭。胸膛被劃開,腸子流了一地,心肺、內臟卻都不見了。那時籬落正伴著蘇凡讀書。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屋外喳喳呼呼地喧鬧起來,管兒就進來說是貴武死了。
蘇凡驚異地看籬落,籬落說:「那個女人不是好東西。」
管兒也跟著點頭。
又過了幾天,冷不丁地大冬天打下一道雷,正中貴武的屋子。人們看得膽戰心驚,趕緊都跑去看。卻找不到貴武他女人,翻了大半天翻出一具焦了的骨架,上面還裹了些破碎的人皮。
人們方才知曉那女人竟是女鬼裹了人皮變的,都說怪道美成那樣。
貴武恐怕是在賣胭脂時被她勾上了,鬼迷了心竅,就騙她老婆的嫁妝好跟她雙宿雙棲。他老婆怕也是他弄死的,虧他那時候還哭得跟真的一樣。後來得了手,想來女鬼也膩了,就掏了他的心。
只是怎麼又打了道雷下來?沒人說得清,就異口同聲地說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才收拾了她。
因這事,莊裡頗熱鬧了一陣,大冬天地還捧著個手爐,聚在掉光了葉子的大樹底下議論,甚至還有鄰莊的專程跑來聽新鮮。
狐狸怕冷,沒有去湊那熱鬧,就在屋子裡圍*爐一件件講給蘇凡聽。
「他前面那個媳婦倒不是他弄死的。是自願的。招靈幡上有黑氣,那是人死了魂魄在上面團著。凡是這樣的,必是生前作了法,甘願用命來求什麼的。死了後不能轉世,魂魄就在外遊蕩直到灰飛煙滅。那道雷就是這麼來的。」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她終究沒保住貴武。」蘇凡惋惜。
「那也是他活該。」籬落喝口熱茶道。
蘇凡便想起那首《上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對他確實是愛到深處無怨尤了。」
「她又不知那是女鬼,我看是婦人的嫉妒吧?」籬落不以為然。
「嫉妒也是出自愛心,如若恨到如此地步,想見她對貴武亦是愛到不能,即使灰飛煙滅也要記得他吧?」
籬落聽出蘇凡話中的敬佩,不由得湊到他面前,一雙眼細細地打量他,「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真信?」
「你不信?」蘇凡反問他。
「天荒地老的事,不到天荒地老誰也不知道。」籬落看著窗外,手中的茶盅嫋嫋散著熱氣。
蘇凡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窗子都蒙了水汽,迷迷糊糊只看見白雪皚皚中一樹紅梅光華灼灼。
冬季農閒,家家都燒熱了炕頭,關起門來足不出戶。學堂也放了假,蘇凡便終日窩在家中看書寫字。
起先管兒還悶得荒,三天兩頭地跑去找莊裡的孩子玩耍。籬落也嚷著沒意思,晃出去逛一圈,東家喝口茶西家嗑把瓜子,順手又帶回來兩小壇家釀的土酒。
「人家是客氣,你怎麼真就當了福氣?」蘇凡覺得自己越發不好意思見左鄰右舍了。
籬落聽得不耐煩,小酒盅遞過來堵他的嘴。蘇凡半推半就,拗不過他抿了一口,酒性激烈,臉皮子上薄薄發了層汗。
狐狸笑得開心,眉梢翹動,舌尖一勾,杯沿上的酒漬舔得乾乾淨淨。
入喉的酒就在蘇凡腹中火辣辣地燒了開來,星火燎原,渾身軟得使不出半點勁。
籬落只見蘇凡臉色緋紅,一雙眼含了霧氣迷迷離離看不真切,略顯蒼白的唇上還留著酒液,晶瑩水潤,竟添了幾分春色。
「這邊,也擦了。」他忍不住湊上去,嗓音暗啞,淡金瞳深如一池秋水。
背靠著牆,書生退無可退。
已經近在咫尺,肩頭的烏髮裡摻進了銀絲。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非禮。。。。。。」腦海裡依稀想起幾個字,破碎不能成句。
鼻尖碰上了鼻尖,呼吸急促又極力壓抑,唇瓣顫慄,舌在口中蠢蠢欲動。
「先生。。。。。。」
門「匡─」的一聲突然開啟,冷風夾著雪花,快撲滅了爐中的烈火。
蘇凡反射性地推開籬落,胡亂抓起本書把臉埋進去,半天說不出話。
管兒的手還推著門板,瞪圓的眼睛一眨一眨,張口結舌。
「小鬼,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