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面色肅穆,眉頭緊緊蹙起,心中此際也是憂思重重。本是微微垂首,忽地似乎感受到了明思的目光,他抬首起來,一觸及明思的目光,頓覺心房一緊!
那秋水般的雙眸中是他從未見過的複雜難辨。
明思的雙眼從來都是清澈通透,而這一刻,卻是從未有過的深邃幽黑。
似乎有許多話,似乎藏了許多的情緒,似乎還有一抹脆弱……
秋池呆呆怔住。
老太君沉默半晌,才道,“親家母覺得此事當如何,不如說出來聽聽?”
明思垂下了眼眸,心裡淡淡一笑。
老太君也許還是顧了些她的情面的,明明已經知道秋老夫人的意思,卻還是沒有讓話從自己口中出來。
果然,秋老夫人笑了笑,目光在明思身上打了個轉,回首看向老太君,“老太君是爽快人,那我也有言直言。兩姓之好不易得。既然老太君能體諒我這當孃的苦處,六小姐也已經入了我家的門,我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不如就尋個折中的法子——聽說貴府還有幾位小姐待字閨中,池兒既然許了諾不納偏房伺妾,我也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言而無信。我秋家也算有些功勳,當年先帝曾恩賜了一面御筆鐵牌。若老太君同意,我便用這面御筆鐵牌去向求皇后娘娘一道平妻懿旨。不知老太君可是願意?”
明思沒有抬眸,身形也未動。
秋池卻驀地驚愣失聲,“娘!”
“住口!”秋老夫人忽地厲聲,“你還要娘退讓到何種地步?真的要逼娘替你休妻麼?”
老太君靜靜半垂了眼瞼,伸手端了茶盞來喝。
秋池面色一白,吸了口氣,還是硬聲道,“娘,明思不過是身子有礙,大夫也未說就不能生養。自過門後也並無差池,娘你何苦這般苦苦逼迫於她,娘——”頓了頓,語聲低沉,“娘,你就不能寬容些麼?”
“寬容?”秋老夫人忽地古怪一笑,眸光倏地一寒,轉首盯嚮明思,“兒媳,我只問你,方才我說的,你可同意?”
明思輕輕抬首,雖輕聲卻堅定,“不能。”
老太君持茶蓋的手幾不可查的一頓,只片刻,又蓋上,將茶盞遞迴給雙壽。
秋老夫人定定地看著明思,唇邊露出一抹譏笑,“這是兒媳自個兒選的路,就不是我這個做婆婆的不給你留臉面了!”說了一句,轉回頭看著秋池,“你說她過門後從無差池,那我問你,她房中的這個物件是從何而來的?”
第兩百八十四章 風雲突變
(下)(一更)
明思一怔,抬首起來,只見田媽媽不知什麼時候去了內堂,此刻,正捧著一個金制的手爐走入廳堂。
純金的手爐,爐身彩繪著名士宴飲的場景,鏤空雕花的蓋面是五蝠賀喜的圖案。
通身皆是精緻華貴,方形的寬手柄顯示出——這是一個貴族男子用的暖手爐。
有些眼熟……
驀地電光一閃,明思想起——這是在白玉樓開張那日,司馬陵讓玉蘭送給自己用的!
明思抿緊了唇,怒火漸起!
她竟然讓人去搜她的屋子!
吸了一口氣,明思按捺住情緒垂眸。
待田媽媽捧著手爐到近前,老太君看仔細了,眼裡浮起驚異,雖未看到銘記,可她能認出這手爐應該是御用之物……
這手爐秋池卻是識得的,皺眉愣了愣,“娘,這是哪裡來的?”
秋老夫人抬了抬眉梢,似笑非笑,“這要問你的媳婦,這東西可是放在她櫃中的。”
明思輕輕一笑,抬眸淡淡,“這是五哥上回來的時候落在我這裡的。”
秋老夫人冷笑,卻是篤定不信,“又是納蘭五少爺?那這手爐上‘雋’字作何解釋?莫非是納蘭五少爺的表字?五少爺好像好未滿十八吧,就算取表字也沒到時候。”
聽得那個“雋”字,老太君已經知道了這個手爐的身份,心下頓時詫異生疑,垂了垂眸,便朝明思看去。
明思淡淡道,“這是太子殿下賞給五哥的,五哥來我這裡時忘在此處。我後來也未曾想起,忘了還給五哥…”看了田媽媽一眼,眸意冷清帶笑,“這是御製之物,田媽媽小心拿穩了。”
田媽媽頓時手一顫。
秋老夫人呆了呆,看向秋池,秋池蹙眉,“娘,這確是太子殿下之物。”
老太君這才開口,“這手爐的確是太子之物,上刻銘記乃是太子尊表。我那五小子素來愛好這些精巧之物,應是太子殿下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