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蹬上了一個老樹樁,這才有驚無險地停了下來,轉頭一看,身側是並排臥倒、眼神警惕的顧年。
“有人過來了。”顧年氣息愈發微弱,卻還是伸手壓低了小隱的腦袋。
我怎麼沒注意?小隱疑惑,正要問出口,卻忽地一愣。方才顧年伸手的那一瞬間,她不經意地看見了他掌心的一條血痕,隨即下意識地低頭一看,自己握有髮簪的手掌也赫然現出了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正是方才翻滾時被簪子劃開的。沒注意到的時候,倒也不覺得什麼,如今一看,竟感覺鑽心的疼。
這時她耳裡傳來陌生的語聲:“血跡就在附近,估計人也不會遠。”
小隱心頭一跳,他們是在找顧年?聽這聲音,恐還在數百步開外,但先前顧年背倚的那棵樹上血跡醒目的很,若是再近些定會被一眼發現。凌雲峰上兩敗俱傷的慘烈一幕又浮現在小隱腦海,她可不想再在自己身上重演一遍。
這時她身後隱約傳來了馬蹄聲,她小心翼翼地回頭,發現這斜坡通往的竟是一條官道。隨著馬蹄聲漸至,匍匐在半坡往下俯瞰,能看到策馬行馳在官道上的只有一人,並且馬速不快,小隱心頭一喜,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裡冒了出來。
耳裡不斷傳來樹林裡愈發靠近的搜尋動靜,她目光牢牢盯著即將靠近的行人,瞥了眼腿邊那塊滿是青苔的大石頭,就在一人一馬恰要經過她身下的斜坡時,她毫不猶豫地將石頭踢了出來。那青石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愣愣地往下墜去,就擋在了來人的去路前。只聽得一聲巨響,馬兒在嘶鳴聲中揚起了前蹄,惹得馬上之人死死牽著馬頭,不住叱罵。
小隱手上緊扣許久的碎石終於揚手而出,正中行人肩頭,那人應聲落馬,馬蹄踟躕不前。樹林裡搜尋著的那幾人聽得聲響,急速靠近過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愈發密集輕微,其中有一人發出了聲低呼,想來是已看見了古樹上的大片血跡。
就在那一瞬間,空中又略過一道弧線,與方才那石頭方向一致卻甚是輕盈,是小隱帶著顧年飛向馬背的身影,宛若柳條輕垂,鴻雁掠水。
“就是他!”林間響起一聲高呼,語聲未落便見一條長索從坡頭揚起,帶著鏗鏘不息的聲響向馬頭砸去。小隱一驚,這鐵索與當時在凌雲峰所見的,竟是一模一樣——他們是一夥的!
她輕叱一聲,奮力調轉馬頭,高高執起的馬鞭凌空一擋,擊在了迎頭而來的鐵索上。馬鞭在迎上鐵索的那一瞬間碎裂成數段,像是爆竹似的綻裂開來,鐵索的勢頭為之一滯,穿過碎片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對不住了!”小隱朝著滾落在路邊、呆若木雞的路人拋下一錠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雙腿在馬腹一夾,再不停留地馳騁而去。一摸後背,早已冷汗淋漓,但——好歹是全身而退了,帶著個負傷甚重的顧年。小隱回頭一看,顧年的整個腦袋都重重靠在自己肩頭,閉目舒眉,神色一如往昔的靜默,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
耳裡是馬蹄達達、山風呼嘯的連綿聲響,眼前是平坦開闊、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官道,明明是舒朗磊落的景緻,卻不時夾雜著顧年細弱的聲息,讓小隱沒來由地心升一種異樣的情懷,好似雙雙亡命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撞上個承英派?
夏州城北面的小鎮上,有著個門面不大卻頗有名氣的客棧,叫阿都客棧,已有十數個年頭了。最初給客棧取這個名字只是因為掌櫃的一家數口都從都城來,一直想在都城開個客棧卻難以維持,只能在這個距離都城高苑不近不遠的小鎮裡謀個生。哪知後來社稷動盪、宣亡楚興,掌櫃的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接待了尚未稱帝的楚王,直至楚帝登基,整個客棧因此聲名大噪。就在前兩年,掌櫃的當真如他所願,在高苑也開了家客棧,同叫阿都。
此時,在這個鎮上的阿都客棧裡,忽有個模樣俊俏的小夥子從大廳各桌前經過,手腳麻利地徑自端起了一壺水。仔細一看,竟是個姑娘,只不過將頭髮塞在了帽中,遠遠地看去,的確不容易叫人發覺。她襟前有一灘溼漉漉的水跡,顯然是沾上了什麼剛被溼布擦掉,那自然是剛從山坡逃出生天的小隱。她帶著顧年入了這家客棧,剛在二樓廂房將顧年安頓好,這才發現自己衣裳也沾上了些許血跡,忙不迭地擦掉,又急匆匆地下樓取水。
正要上樓,只見有個英挺的年輕人在向自己招手,小隱一愣,走了過去。
哪知那個年輕人一指桌上的一壺水,道:“這水涼了,替我換一壺吧。”
這是把自己當成店小二了哪!若換成平日,她定會立刻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