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四面通花隔扇將整個善廳分成前後二廳,粗豪而內秀,堪稱蔚為大觀。
“就在樓上,咱們上去吧。”趙吉顯然對小隱歎為觀止的神情很是滿意,橫豎這會兒也見不著顧年人影了,倒不如帶著這個識貨的顯擺一番。
待他們終於趕上顧年時,他早已停了下來,站在善廳二樓的欄杆邊發呆。他身旁那扇浮雕石刻的門上懸掛著一個牌匾,上面寫有三字:寶綸閣。
小隱左右一張望,沒見到“公主閣”這三字,不由一奇:“這就是公主閣?但為何上面寫著‘寶綸閣’?”
“你有所不知,公主閣只是我們現在的俗稱,是為了紀念公主的善行才特地將這閣修葺一新。它原先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閣樓……”
顧年忽然冷笑,抬手一指:“普通的閣樓?普通到會有這一首詩?”
小隱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見這寶綸閣通向一座兩壁皆是通透琉璃的長廊,長廊盡頭的石柱上,赫然刻著兩行詩。原來顧年一直站在這二樓的欄杆邊,就是在凝望著那蒼遒的字跡,而小隱亦在此時驚覺,方才他們在市集拍賣會上,抬頭所見也正是這裡!
那兩行詩是這樣的:忌滿光先 ,乘昏影暫流。她將九個字輕輕讀來,只覺奇怪的很:明明應當是十字哪,怎麼在“先”字之後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個字?原本是什麼字啊?
趙吉的臉色刷地變了,嘿嘿地笑了幾下:“不過是一首詩,是以前曾在這琉璃長廊中流連之人留下的,不過年歲許久,我也不甚清楚了。琉璃長廊便是畫坊,不如進去?”
顧年一動不動,只是望著那隱在琉璃瑩光之後的兩行字喃喃道:“忌滿光先缺,乘昏影暫流。”
原來是少了個“缺”字,小隱恍然大悟。哪知此時趙吉低聲直呼:“說不得!說不得!你縱然知曉此詩,也莫要念出來!”
小隱愈發疑惑:“念個詩又怎麼了?莫非這字犯了忌諱?”她口上這麼問著,心裡卻滿是不信:自古帝王名諱不可說,怎地一個“缺”字也犯了忌諱?
趙吉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不瞞你說,非是一字之諱,而是提詩那人名中有此字,而他整個人,才是最大的忌諱!”他說完之後,面上現出了極大的後悔之色,似在暗怨自己多嘴。小心翼翼地觀察完顧年和小隱的神色後,趙吉堆笑道:“這畫坊的門我先替你們開了吧,你們二位慢慢觀賞,我還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小隱眼見著趙吉開了門後一溜煙小跑地下了樓,她倒也不急著進去,而是將自幼在史書裡看見過的名字想了好一圈,使勁地回想著帶有“缺”字的人名,忽而後脊一僵,記起了一個書中並不多見、潛於她腦海深處的名諱。當她想到這裡時,原先滿懷好奇的眼神緩緩黯了下去。是啊,說不得。
顧年不鹹不淡的語聲緩緩響起:“那個人叫林缺,我聽著關於他的故事長大,在我一生中,在我最想親眼所見的人裡,他排第二。”
啊?小隱雷擊似的左右而顧,整個善廳除了她與顧年之外再無他人。他那話是在對小隱說?還是說給他自己聽?林缺——這就是小隱方才腦中所憶起的、驚掣而過的名字,附帶著前面的一個稱謂:蜀王。他是十數年前一手扶著無照樓並立於廟堂草野、在三吳一帶翻雲覆雨的蜀王,亦是自蜀山之役後負著通敵反罪、生死成謎的朝野之諱。
放眼當今,敢這麼四平八穩地道出那個名字的人,恐怕不多了吧。但小隱身邊,就有一個。“為何他在你最想見的人裡,排第二?”小隱眨了眨眼睛問道。她當然有滿心的疑問,但與顧年處的這些天裡,她開始明白有些話她不能問,卻又不能一字不提,有些話她只能舉重若輕地問,還要擺出輕鬆的樣子。
“因為排第一的,另有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的畫像
“說了等於白說。”小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先進畫坊了!好歹是五千兩買來的觀賞機會,可不能錯過了!”
她一回頭,只見顧年還佇在那裡,忍不住將他拉了過去:“若是花五千兩買下白玉貔貅,就是為了看那首詩,這也太虧了!”
顧年被她推搡著,只能苦笑:“你也用不著開口閉口就是五千兩吧。”
“某些人一出手就是張十萬兩莊票,當然不把五千兩放在眼裡了。”
“你好歹也是採金谷出身,這些銀兩就讓你咋咋呼呼,豈非太給你們谷主抹黑了?”
“谷主已多年不理谷裡的事務,其他幾位長老又常年不見人影,現在多是由我師父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