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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口。有人認出了題字的男子,脫口道:“如璟君?我當是誰,竟寫出這般好的墨書,原來是清河崔氏的崔如璟。難怪難怪。”

清河崔氏,這是他熟悉的姓氏。可崔如璟他卻從未聽過。於是他明白了,這崔如璟應該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庶子。所以他可以入國子監讀書,卻整日消磨在酒肆間,為了一罈美酒竟給商賈題字。

那廂崔如璟題完字,也不理睬搭話的眾人,順手拎起那壇作為報酬的美酒,走到窗邊便自顧自喝起來。他再看一眼牆上的字,提步走到他面前,含笑道:“美酒難求,敢問閣下,可否惠賜一杯?”

崔朔抬頭,盯著他審視片刻,微微笑了:“美酒難求,朋友更難求。”

後來他想,也許打從一開始,崔朔便知道他的身份,會允他坐下也不是偶然。但這些他並不在意,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都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重要的是,那個清俊瀟灑的男子,在他們談及僵硬腐朽的朝政時,輕描淡寫說了兩個字。

“新政。”

那一夜,他們坐在人來人往的西市,藉著月光,一直喝到酒肆關門。

大笑告別時,姬洵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個胸有溝壑卻鬱郁不得志的男人,會成為他最得力的幫手。

那晚之後,一連三年,他們再無任何交集。他是縱情任性的新君,他是風流瀟灑計程車子,那一夜煜都月下的指點江山,彷彿從來不曾發生過。

直到兩個月前,崔朔遞上了那封彈劾左相周世燾的奏疏。

那一刻,他明白他隱忍多年的野心,沒有瞞過那個一身醉意、筆走龍蛇的男人。

他一定聽說了,皇帝重新寵愛廢后,太后有意復立侄女為後,朝中很快將有一斗。原本捆作一團的舊派官員,興許會因為此事而分化。

他率先點燃這把火。

姬洵知道母后為了復立一事,暗中煽動親附一派的朝臣。他並不意外,當年他對雲娘沒有興趣,母后都把她安排給他當太子妃,如今他好不容易對她動了心思,她自然會抓住這個機會。然而她雖貴為太后,在朝中助力卻並不算多,若非周世燾被彈劾,根本不可能在一開始便佔到上風。

他沒有阻止她。

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找到這個機會,可以在那些朝臣間劈開一條縫隙,好趁虛而入。

朝堂上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可雲娘是個意外。

他想起顧雲羨微微低下、溫婉貞靜的側臉,以及她身上非蘭非麝的幽香,心頭滋味難辨。

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把雲娘和朝堂局勢聯絡到一起。他是當真被她吸引。然而打從他重新寵幸她開始,他就隱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對她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唯一確定的是,如果是現在的她,他並不介意再重新立她為皇后。

他的皇后。

他很好奇,那個從前被他忽略的女人,還能帶給他多少意外。

正在出神,外面卻忽然傳來響聲。呂川蹙眉,卻見他的徒弟何進掀簾而入,跪下行了個禮:“成安殿的貞婕妤娘娘派人給陛下送來一碟點心,說是娘娘親手做的。”

呂川斥道:“糊塗,陛下正在處理政務,隨便什麼人都能來打擾麼?你先收著便是了。”

何進捱了罵,有些委屈道:“我也這麼說了,可來送東西的是成安殿的掌事女官白瑜姑娘,她說娘娘吩咐了要親手交給陛下。”

呂川聞言一愣,遲疑地看向皇帝。卻見他唇邊的笑意微斂,思忖了一下,方道:“讓她進來吧。”

白瑜進來後,行了個稽首大禮,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呂川:“奴婢奉命,給陛下送來娘娘親手做的碧桃糕。”

呂川開啟食盒,只見瑩白通透的玉盤上放著幾塊紅豔豔的糕點,做成了桃花瓣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愛。

呂川用銀筷子夾了一片仔細嘗過,再換了一雙筷子,將玉盤呈到了案上。

皇帝默不作聲瞅了糕點片刻,在眾人都有些忐忑的時候,才拿起銀筷夾了一塊。

白瑜見他吃了,心裡鬆了口氣。還來不及開心,就聽到他淡淡道:“回去告訴你家娘娘,別一天到晚想那麼多,仔細晚上又睡不好。朕說過的話都記得,不用她巴巴地來提醒。”

這話聽著像是關切,口氣卻有些不好。白瑜心又提了起來,想說句什麼,皇帝卻已吩咐道:“行了,東西朕收到了,你退下吧。”

她出去之後,皇帝維持那個姿勢坐了一會兒,這才輕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