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淑媛的話正好與皇帝的猜測不謀而合,讓他對沈竹央的懷疑立刻從原來的五分變成了九分。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求朕准許你自己鞠養四郎?”
泠淑媛輕嘆口氣,“因為臣妾明白,正是因為臣妾與月娘交好,陛下才對臣妾不放心。您擔心臣妾會因為月娘的事心生怨恨,擔心臣妾會利用四郎做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所以,您不願意把四郎交給臣妾。”
“那麼,你會嗎?”皇帝用餘光瞥一眼顧雲羨,慢慢道,“你會對朕和賢妃心存怨恨嗎?”
泠淑媛頓了片刻,搖了搖頭,“不會。臣妾心中明白,月娘會有那個下場,皆因她自己做錯了事,怨不得旁人。”目光直視皇帝,她懇切道,“臣妾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讓陛下將四郎交給我。臣妾不奢望能與四郎朝夕相伴,只要他不被有心人掌控,有一個真心待他的養母,臣妾也就安心了。”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開口,似乎已把心中的話都說了個乾淨,後面的事情就全看皇帝自己的想法了。
皇帝凝視她沉靜如水的面龐許久,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回去吧,朕自有主張。”
泠淑媛聞言沒再拖延,乾脆地磕了個頭,“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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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泠淑媛的背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皇帝才攥住一直沒有說話的顧雲羨,問道:“你怎麼看?”
顧雲羨想了想,“臣妾覺得,鏡娘今夜所說,應該是發自真心。”
“你相信她?”皇帝道,“你覺得她不會害你?”
顧雲羨點點頭,“臣妾相信她。”頓了頓,“其實有一件事,陛下多半不知道。早在年初我們還在溫泉宮的時候,鏡娘和姜氏就已經鬧翻了。箇中內情外人並不知曉,只聽說好像是鏡娘看不慣姜氏的所作所為,所以決定和她分道揚鑣。”
皇帝確實沒有聽說這檔子事兒,不免有些驚訝,“當真?那她還……”
“她們雖然鬧翻了,但姜氏生產當夜、性命垂危,鏡娘便拋下過往去看她了,之後更是答允替她看顧皇四子,絲毫不怕會因此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便是剛才,她也沒有為了避嫌而提起自己和姜氏曾經的矛盾。”說到這裡,顧雲羨輕嘆口氣,“陛下,臣妾覺得,鏡娘與姜氏鬧翻,全的是她心頭的正直公理,而她想要保護皇四子,全的則是她與姜氏的姐妹情。從頭到尾,她都再磊落不過。她不會因為月娘而遷怒旁人。”
皇帝默然。其實朱鏡如服侍他多年,她是什麼性子他心裡也大致有數。他明白她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之前只是因為太擔心雲娘,所以會多了一層戒心,如今看來,他委實沒必要懷疑朱鏡如。
他攬緊顧雲羨的肩膀,輕聲道:“朕知道該怎麼做了,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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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後,皇帝降下旨意,將皇四子過繼給泠淑媛朱氏,並下令宗正寺改換玉牒,讓皇四子正式認朱氏為母。朱氏從淑媛晉為淑儀,居九嬪之首。
同時,因賢妃娘娘身懷有孕,特命莊貴姬尹氏跟隨其左右,熟悉六宮事物,分憂解勞。
兩道旨意一起下來,立刻在後宮中激起千層浪。
朱鏡如在這場奪子戰中明明都被排除出局了,誰知竟會絕地大反擊,不聲不響拔了頭籌。而莊貴姬所謂的跟在賢妃身側熟悉宮務,則是變相地許諾了其協理後宮之權。待到賢妃復位、身孕七八個月的時候,她就可以正式接手了。
這兩位這麼一升遷,另一個人的處境就被襯得十分尷尬。
毓昭儀在這兩年一直執掌宮務大權,為六宮之主。顧雲羨晉至賢妃之後,她這權力就交了出去。偏偏陛下也沒準她協理六宮,她便徹底失了權。本以為等到顧雲羨身子重些、不能理事的時候,陛下自然會恢復她的權力,誰知他竟然讓莊貴姬跟隨顧雲羨熟悉宮務。
就在宮人們對陛下的決定有些困惑的時候,另一個訊息傳出。陛下在兩日前親口斥責毓昭儀,說她不知分本、居心叵測,若以後不知收斂,他絕不輕饒。
宮人們這才恍然大悟。陛下讓莊貴姬接手原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給她再握到權力的機會。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眾人忍不住幸災樂禍。毓昭儀以為搶個兒子能給自己增添點籌碼,誰知兒子沒搶到,倒讓陛下把她的心思看了個透徹。陛下對待妃嬪一貫溫和,用這樣的口吻說話已是十分不客氣。沈竹央服侍他這麼多年,恐怕還沒被這麼斥責過,這回可算是栽了個大跟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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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淑儀選在一個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