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玄手掌一翻巧勁回拉,輕柔地將她帶進了懷中。
雙手抱住她冰冷的身體的剎那,透過衣飾血肉感覺到她身體中虛弱的生氣,雁落玄心頭梗著的一口氣終於鬆懈,腿一顫差點帶著她一起滾倒。
他的眼睛牢牢鎖著她的面容,神色既驚且怒,她就算失去記憶,竟也會狠到想和敵人同歸於盡!要是他在紅妖媚老那裡沒有察覺到魔氣……
後果,他根本不敢去想!
然而,雙腿不過一晃,轉眼他已經穩住身形。雁落玄緊繃著臉,目光清越堅毅,一個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腿軟,尤其是抱著自己心儀的女子的時候。
是的,心儀。
他被霏霏那句“我偏偏要等你”所激,消沉數月,終於認清他的阿瑾已經不在了的事實,決意從此拋棄自己的私情,專心完成此次轉生的使命。然而,魔姬剛才一句話卻一針見血,戳穿他所有不堪的心思。
為何箭已上弦遲遲不射,為何明知金箭不會傷她卻不敢動手,容魔姬挑釁苟活?
雁落玄攥緊了拳,他確實還戀著她,戀著曾經的瑾萱上神,戀著懷中這個人,戀著她骨子裡面永遠不會改變的決絕執著。
哪怕她早已不復曾經的天真;哪怕他只是僥倖地成為過她第一世情劫中的那個“道具”;哪怕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從此要像對待妹妹一般對待她。
他還是做不到,放不下。
她明明也愛過他怨過他,甚至為了他毫不猶豫慘烈自戕,魂歸地府重拾記憶之後,卻瀟瀟灑灑投入下一場情劫,迫不及待想要復活青漓戰神。
他追至冥域,卻只見滿目血紅的彼岸花,沒有她。忘川終年如一日流淌,漫天情人淚水所化的流螢,沒有她哪怕一滴。
枉他身為西天數萬年來最具慧根的菩提,天地孕育,佛祖青睞,卻堪不破情之一字。斷橋蹉跎數千年,他看了千年的彼岸花開開落落,看盡花葉不相逢的痛苦無奈,日日錐心,只等著她第二世歷劫歸來,求得她一句原諒。
誰知,再次見到她,當他欣喜若狂,急急相攔,她抬起長而不翹的眼睫,眼神無波,道,“這位仙友,我有急事,勞煩讓一讓。”
那一刻,痛如萬箭穿心,刀絞劍刺。
原來,執著過去徘徊原地的只有一個他。原來,哪怕他滯留冥域,早另有他人陪她歷一世悲歡離合陰晴圓缺。原來,她甚至不再記得他。
如今他以保護青漓的名義,自請轉生為人,再到她身邊,明明有著所有記憶卻不肯承認她不是阿瑾,何嘗不是一種不甘?不甘心她的情她的心,只有短短一世屬於他,不甘心她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魔姬嘲弄得沒錯,最後關頭,他是會殺了青漓救她性命,還是冷眼旁觀她魂飛魄散再護送青漓歸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負如來不負卿?
都是嘴上功夫罷了。
雁落玄用指尖小心地撩過她的羽睫,長長嘆了一口氣。
060 天若定,就逆天
“她如何了?”紅妖媚老陰霾沉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雁落玄目光一閃,斂去了所有情愫,抱著霏霏坦然轉身,“無大礙。”
紅妖媚老始終不曾走近,看著霏霏的眼神晦暗難懂。
她想這麼看,霏霏卻不能一直這樣由他抱著,必須躺下休息。雁落玄向她抱歉地點點頭,向不遠處的床鋪走去。
他將霏霏放在床上,俯身親自替她去了鞋襪。她的雙足白如雪凝,足弓的線條柔美緊緻,小巧的指甲呈現淡淡的粉色,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仿若透明。
雁落玄的眼瞳更加幽深,強忍住探手掬一掬那細膩凝脂的慾望,轉身去拿銅盆打水。她臉上被魔姬塗了那麼多東西,若不卸了第二日起來必然難過。
誰知,一轉身就看見紅妖媚老不知何時進了門。她站在石桌後面,手上抬著的盆裡已經盛了水,胳膊上搭著一塊雪白棉巾,半舊,既柔軟舒適,又不至於讓棉粗糙的纖維傷了臉部肌膚。
這個模樣的紅妖媚老當真充滿了維和感,雁落玄皺了皺眉。她猶豫一會兒,高傲地抬起下巴,似乎咬牙切齒,“我來。”
染著丹紅豆蔻的指尖緊緊攥著銅盆邊緣,骨節繃得泛白。風光數十年的武林至尊強者,面對一盆水竟然如臨大敵。
彆扭。雁落玄嘆了一聲,無聲地退到一邊,讓出了霏霏身邊的空位。
紅妖媚老僵硬地走過去,先試了試水溫,然後把盆放在床頭的木架上,又試了試水溫,將手指上的護甲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