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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藍冰坐在床榻前,手捂著臉,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看到他的指尖在顫抖。張御醫躺在抬他進來的臥榻上,一臉的悲慟。
花著雨快步走到床榻前,將藥放在几案上,淡淡說道:“藍大人,張御醫,你們先出去!”
藍冰和張御醫同時抬起頭來,有些愣然地瞧著花著雨。
“元寶,你要做什麼?”藍冰佈滿悲色的眸中閃過一絲希冀。
“自然是救左相大人了。你們都出去,我什麼時候讓你們進來,你們再進來。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他活不活的下去!怎麼,你們不信我嗎?”花著雨挑眉冷然說道。
藍冰和張御醫不可置信地看著花著雨,當他們以為沒有希望之時,沒想到這個小太監竟然說要救相爺。
“信!”兩人點著頭慢慢走了出去,將門輕輕地闔住了。
室內寂靜無聲,花著雨緩緩坐到床榻上,凝眉望著躺在床榻上的姬鳳離。他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闔著眼,面色蒼白的近乎透明,這蒼白愈發襯得他的軒眉和睫毛更加濃黑。
花著雨走到桌畔,將姬鳳離用過的一個茶盞取了過來,又找到一把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鮮紅的血,順著雪白的皓腕一滴滴滑入到杯中。
當年,西涼的那場疫病,雖然用藥及時,控制了疫情大肆傳播,但是,也有一些病情較嚴重的,用藥不再管用,死了不少人。當最後疫情結束後,那遊醫才想起了一個法子,就是用得疫病病好了的人的血做藥。疫病已經結束,再說也沒用了,所以這個方法遊醫只悄悄告訴了花著雨。
花著雨從未想到,她有一日會用到這個法子。她從身上掏出一條錦帕,將手臂上的傷口縛住,端著杯子慢慢地走到床榻旁。
她凝眸望了望杯子中的血紅,這是她的血,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自己的血去救自己的仇人!
她將姬鳳離慢慢地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被褥上,拿著勺子餵了他一口。可是,姬鳳離已經完全昏迷,喂到口中的血又再次順著唇角流了出來。
花著雨心疼死了,這可是她的血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她望了望杯中的鮮血,咬了咬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湊到姬鳳離面前,低頭碰觸到姬鳳離的唇。他的唇冰冷乾燥,花著雨心中跳了跳,慢慢地將口中的血餵了下去。
鮮血,將姬鳳離和花著雨的唇都染得猩紅。
一口接一口喂下去,花著雨眸中的光芒始終是冷得。她有些猶豫,她不曉得自己事後會不會後悔救他。
光線幽淡的室內。
血紅的唇,冰冷的目光,這似乎不是救人,而是口對口的撕咬。
她救他,確實也是看在那些百姓的面子上,但是,她救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姬鳳離這樣死去,太便宜他了。
她還要和他鬥,她還要看他從雲端跌落在泥濘。
終於,半杯子血餵了下去。
花著雨拿出錦帕擦去姬鳳離唇邊的血跡,將他平放在床榻上。
這個法子,花著雨聽遊醫說了,但是,還從未用過,她也不確定,是不是一定管用。所以,花著雨也沒敢離開床榻,用溼毛巾搭在姬鳳離額頭驅除高熱。兩個時辰後,花著雨摸了摸姬鳳離的額頭,高熱退了下去。而姬鳳離的呼吸也漸漸沉穩了。花著雨在另一條手臂上又劃了一道傷口,再餵了一次。
臨近天明時,花著雨再摸了摸姬鳳離的額頭,高熱已經完全退下去。只要高熱退下去,這疫病就算好了一半,花著雨輕輕嘆息,沒想到這個方法還真的有效。
她起身,剛要離開。手腕忽然一緊,竟然被姬鳳離抓住了。
“別走……別離開我……”姬鳳離睫毛翕動著,修長的眉凝成深深的結,似乎完全被夢魘住了。
別離開我?他以為她是誰?花著雨冷冷地笑了笑,姬鳳離抓住的地方,恰好是她手腕上的傷口,她顰了顰眉,微微用力,狠狠甩開了他的手。
“別走……”他痛苦地低吟,伸手茫然地抓著,再次抓住她的手臂,這一次他用的力道很大,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滴抓著,“別走……別離開我……母……”
母什麼,花著雨沒聽清楚,因為他的聲音太低了,又有些含混不清。他在讓誰別離開他?花著雨不清楚。
只是這樣低吟的聲音,這樣祈求的口吻,好似藏著很深很沉的悲涼,悲涼的令人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