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怎麼樣,侯公子,算得上是禍水吧。”
我別過臉。
有人過來道:“侯公子,梁家的人來了。”
我疑為聽錯,又聽見那人對來者道:“老人家,您過來幫我認一認。”
被百喜扳起臉來。
那老者的聲音,令我的心忽地一緊。“煩請公子除去他的上衣,待老奴看真切。”
衣衫除去,他抬起我的左臂,“是了,是了。”
“絕對錯不了。這個就是我們家的小公子。眉眼生得跟太太一模一樣。”
我如被凍住,動不得,亦不敢動,身心如臨崩潰。
“適才老奴看了他腋下的疤痕,那是剛下生的時候,太太想溺死這孩子,給接生婆丟到便桶裡碰傷的。哪知折騰了一夜,第二天還有生息,還是老奴從桶裡給抱了回來。”
他過來抱住我,“天可憐見,也長這麼大了,好端端地竟盲了…。”說著落下淚來。
我只僵著,原以為的淚,卻一顆也沒有。
他哭著摸我的臉,“孩子,你認不得老奴了麼?”
百喜將他拉開,道:“好了,既然確是你家公子,就麻煩你把這封信帶回去。告訴你們太太,三日之內帶錢取人,否則…”
扳起我的臉,手指橫著劃了一道,“遲一天,這張秀美的臉兒上,就多一道疤痕。”
22
門重被鎖上,人也都去了。我仍僵跪著,這才落下一滴淚來。
只那麼一滴,便幹了。
一千次一萬次的夢想過,有一天母親會來接我回去。但那怎麼可能。
想這所有的苦難,也正是母親之意吧。似我這樣,連出生都不應該的孽種,如何有臉面讓人以銀錢之要脅惹到家裡去。
我摸到被剝下的長衫,用牙齒撕成一條一條,繫到一起。沿牆擺著木板雜物,我踩上去摸到房梁,便將布條穿過。想起母親那冷冰冰的面孔。
絕望的時候,我也會幻想母親的笑容,幻想著她用闊袖將我攬著。這樣的幻想伴我捱過最難過的時候。
我將頸子伸進布套,腳離開支撐。
我知道我在逃離什麼,我不敢等到自己預知的那種結局。
母親見了那血箋,亦根本不會來接我。
被百喜將頭按進桶裡,又扯起來。“想死麼?沒那麼容易!”
我任他折磨。即然沒死成,我知道其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用繩索將我手腳緊緊捆住,口裡也塞了布團。“你最好祈求你那亂倫的爹媽快點拿銀子來贖了你去,否則,到時你不想死也得死。”
待百喜離開,那個侯公子才過來,為我鬆了鬆縛得太緊的綁繩。他一碰我,我便習慣似的身子一顫,躲開他。
“梁公子要恨我,就恨吧。”他唉了口氣。“往事不堪。”
“數年之前,令尊誘走了我的愛妻…”他頓了一頓,似乎在苦笑,“或者你是認得的,就是現今左梁莊的四太太。並且,還設局奪了我的祖業聽風樓。”
“你也見了,如今我淪落這般地步,在壩上混口飯吃。只想著你可以幫我拿回聽風樓,百年之”後,對祖宗也有個交待。”
聽了他的話,原來他同百喜已然是知道我的身世了。
恨有何用,我自然也不恨他。只是發覺他對我的那些意外的呵護,原來是為了利用,心裡難免有些失落。
仍然要感激他對我的好,無論是出於怎樣的目的。畢竟,從沒人像他那般,溫柔待我,為我在砂礫地上鋪了稻草,為我熬藥,將半死的我抱在懷裡……
雖然此時他的擁抱和觸碰,一樣會令我不由顫慄。
我深知自己並沒有能力幫他。母親不會要我,那個父親更不會為了我,將聽風樓還給他。
到頭來,不過是空忙一場。
一切也便如我所料,百喜的三天限期轉眼便到,那血箋如石沉大海,左梁莊與右梁莊的人均不曾出現。
雖然不曾抱有任何奢望,我的心仍隨著時間的一分一秒,越來越痛。最後的夜,失望的百喜帶了人來。
“梁公子,你莫怪我貪心。區區三百兩銀子而已,我並不信右粱莊的出不起。”
我心落漠,須知便是三兩,憑我也換不來給他。
“侯公子要的聽風樓,如今也破敗得值不了幾個,一間破屋換回親生子,左梁莊也會捨不得麼?”
百喜大笑。“我就不信!來人哪!”
百喜的人過來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