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為如何呢?莫不是覺著我會喜歡隱村那種人煙稀少的荒村吧?”她笑著問道。
他稍思忖一會兒,接著道:“我倒真是如此覺得的,在雲暮城,雖然很多時候你也會露出真心的笑容,但偶爾你也會發呆,想起別的事。我想,那些事多半是在隱村時候的事吧。所謂當局者迷,你或許並未注意,但我蟄伏於隱村的這兩年來一直在觀察你。那時的你,沒有心機,也沒有包袱,活得很自在,偶爾偷跑出去玩,偶爾和其他女孩拌拌嘴,偶爾……偶爾和他嬉鬧一會兒。雖然偶爾也會抱怨生活無趣,心裡卻還是歡喜的。”
她有些憤然,想出口反駁他,又細細想來,自己如此的憤怒,也許正是因為他一矢中的。從來沒有人能看清她的本質,甚至她自己也並不完全瞭解,有時候也會扣心自問一番,多半不了了之。卻又不知何時起,心中已滋生了一種安逸的念頭,突然得令她自己都覺得驚訝,他卻早已洞悉這一切。此刻,她覺得不該沉默,不該讓他如此輕易地瞭然她的心事,何況連她自己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更不能讓他先下定論、決定她的想法。欲張口而又啞然無語,不知如何辯駁。
不知不覺,兩人已走過了鬧市,穿過雲暮塔,之後漆黑一片,看不清眼前的情境。她藉機轉移話題:“想不到這雲暮城中還有如此蕭條之地,前方為何連一星燈火也沒有呢?”
他陡然頓步,望著那一片漆黑,先是沉默了片刻,再緩緩道:“那是雲家的廢墟。”聲音很平緩,她聽不出任何感情。
她只是有些驚訝,問道:“廢墟?為何如此?”
他沉聲道:“我也只是聽說罷了。雲家是雲暮城最大的家族,可以說是一城之主,昌盛繁榮。十六年前,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整個家族的人都死了,府邸被焚燬,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根本止不住,最後便化為了這一堆灰燼。雲家在雲暮城名望極高,縱然雲家已經煙消雲散十六載,雲暮城的百姓還是留著這破敗的廢墟,算是一種悼念吧。”
是一段悲涼的往事,一如眼前漆黑腐舊的廢墟,與雲暮城的繁華格格不入。如此之大的廢墟,她猶可以想象當初的勝景,奇花異鳥,亭臺樓榭,那定是一座華豔勝絕的府邸,何等的瑰麗啊。現在卻只餘一座座孤墳,一個個怨靈,低徊於此,一任冷風清冽,肆意遊蕩。
雖與她並無關聯,卻還是感於這一家人的悲涼命運,正默然立於廢墟之前,哀悼那不甘的亡靈,卻忽見一嫋輕煙自不遠處飄散而來,悠長陳香。
黑暗中,她細細辨認,才見那是一座荒墳,上面刻著“雲家人”三個字,再看日期,已是十六年前的了。按理說,歲月當是已在它身上無情地留下痕跡,卻不知為何,它還如新立的一般,字跡清晰,稜角分明。
在那荒墳旁,插了幾支香,輕煙便是自此而出,那沉鬱的香味,是如此的熟悉。
她猛然抬頭望向淵,黑暗中她的眸光搖晃不定,對上她驚慌的眼,他只是淡淡地問了一聲:“怎麼了?”
她又低下頭去,捏緊了衣袖,輕聲道:“沒什麼,只是這荒冢多涼風,覺著有些冷罷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也沒說什麼,默然點頭。
臨走前,她望了那幾支香一眼,除了嗅到濃郁的陳香外,她還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味道,或許,這便是他封塵了十六年的秘密的氣息吧。
第六十三章 雲暮鎖高樓(四)
翌日的秋光甚是明媚,初晨時分,沉霖悠然起了床,昨晚睡得很踏實,便不需多睡了。她坐於妝臺前,{奇}攬過銅鏡,{書}對鏡梳妝。{網}梳著梳著,她的手還不住,分明思緒已經飄遠。想想昨夜那荒墳廢墟,她只覺得忽然明白了什麼,卻又擔心那只是淵的障眼法,思緒紛亂如麻,滿頭青絲也在她毫無頭緒的梳理之下愈漸零亂。
門外忽傳幾聲叩門之聲,她一晃神,手中的梳子落在了地上,啪的一聲,徹底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起身去開門,自然沒有別人,來者是淵,真道是說曹操,曹操到。
他剛迎進來,便見著那把還未來得及撿起的梳子,笑著拾起,捧在手中端詳,說道:“在想什麼呢?這麼不小心。”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因走神而不小心摔了梳子。
她只是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一些舊事罷了,不足為道。倒是你,可甚是悠閒呵,這大清早的便來我這兒了,可是有事?”
並無不悅於她的敷衍,他只是淺笑道:“來時曾道是深秋天涼,該添些衣服了,昨夜裡你也覺風寒,便趁著今早去添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