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丹妮絲正輕輕端起林源的下頜，目光裡帶著些許的欣賞。

雖然她的面容隱匿於一片幽藍的混沌之中，但林源能夠聽得出來，這種略帶著玩味的口吻，想來會是一位女性：“不過看多少次，始終都覺得這張臉太過完美……不過，這也很是正常，畢竟從一開始，伊蓮娜很可能就是特殊的了。”

使盡了渾身解數，甚至是連蘭都已是出手的情況，如今的林源，依舊不能夠對對方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甚至於就連拖延時間，這樣簡單而卑微的希望，也不能夠做到。

身下的黑龍鼻息顫抖著，只能夠勉強盤旋在天上而不至於摔落，否則堂堂一代史詩神獸，竟然連最基礎的飛行也無法維持，這樣的情況，大概足以被記入史冊之中。

而林源胸前也正在波瀾起伏著，寒涼的空氣抽入她高聳的胸腔，但經過肺部交換出來時的氣體，依舊顯得乾冷。

這具精緻絕倫的軀體裡，已經很難再有魔力流動的痕跡。

望著對方那仿若謎團一樣的臉龐，林源的眼神裡，並沒有因為身體因透支的虛弱，而顯得如何的絕望或是恐懼。

真正的死亡陰影瀰漫籠罩時，林源倒是覺得沒那麼害怕了……只不過心中還殘留著些許可惜。

“看來魔後挑選中的替代品，還真是個好苗子。”

丹妮絲看著林源帶著些許空洞、些許坦然、些許認命的眼神，就好像是看見了所有的人，最後都大致相同的結局：“我看得出來，你心有不甘，又同時抱有許多疑問……可惜了。”

果然，作為天意的執行者，這些使者並非會像是天道無情那般完全抹去了情感，話語裡難得地帶有一絲溫度。

只不過到了，已經完全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林源，而蘭依然被莫名詭異的手段所命中，似乎是陷入深度昏迷，無論在心中呼喚多少次，也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她沉默著。

喊上幾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又或者是“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來表示自己的灑脫豪邁，那倒是不必了。

至於另一個極端的掙扎求饒，當然更加不會有什麼意義。

“可惜這件事情，還絕不能現在就結束了……你現在命不該絕。”

丹妮絲的語氣裡似乎感嘆了一聲，不知道是出於事情繁瑣複雜的煩厭，又或者是出於她所行之事的無奈。

而林源的眼神裡，當然是出現驚惑。

“不過你也不要太高興就是了，以後你就會知道，若是今日你能夠在我手中消失，那將會是一件無比痛快的事情……活下去，反而只會產生更多的痛苦。”

似乎是出於話癆的天性，又或者說丹妮絲對於眼前這位替代品，帶著一絲假惺惺的同情可憐，她則是透露了一些不大重要的秘密。

與此同時，周圍籠罩的腐蝕迷霧則是消散淡去，而丹妮絲則是匆忙極快地向後撤去，她一隻手撫著自己的胸口，笑聲裡帶著幾分韻味：“魔後陛下果真是好手段，連我等也無可奈何，今日一戰，難分勝負……我等日後定會再尋拜訪！”

丹妮絲的模樣顯得幾分不支，她這位從一開始便將局面牢牢掌握，甚至於林源的一舉一動都完全受到她的限制。

結果到了最後，她卻是以一種惜敗的姿勢，突兀地規避撤離。

為什麼？

即便以林源的邏輯思考能力，也無法分辨出其中的脈絡。

因為這根本沒什麼道理可講的——付諸於千萬惡魔的犧牲作為代價，而層層將戰線推進，甚至於將她身邊一眾魔族近侍幾近全數清理除去，最後已輕易地掌握了她的生死。

結果對方就這樣，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就莫名其妙的離開了？

看著下方敵軍已是盡顯頹勢，已然進入節節敗退的局面，他們只是在做著最後無力的反噬，然後他們的信仰以及生命，最終都湮滅在了戰場之中。

麻木痴愣地站著，林源望著那位女性使者離去的方向，心中沒有大難而去的喜悅，只有充滿著無盡疑惑的茫然。

在林源看來，這或許會將是決定歷史走向、甚至於她在魔後生涯裡，最為關鍵的一場戰爭。

但隨著那使者的遠去，在戰爭之中被賦予的意義，一下子好像全都被打亂消散。

死了無數惡魔，僵持了許久的戰役，結果就這麼荒唐的劃上了休止符。

不僅僅是不能夠接受，林源甚至都找不出一個合理的動機……廢了這麼大一通周折，結果對方只是為了和自己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