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腳步微滯,餘秭歸警惕地朝他看了又看。俊眸澄澈,絕無破綻。
“那…好吧。”她答應得猶豫,心裡還是有些懷疑。
“秭歸。”這兩個字經他一喚,真是悅耳得緊,“秭歸今後可叫我子愚。”
“公子的表字?”她惶恐了。
“是。”
她是恪守禮教的老八股,還是算了吧。
“上官公子,這……”
“子愚。”
某人不給她八股的機會,大眼瞪大眼對看了許久。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計,她才委曲求全道:“子愚。”
唇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上官意笑得溫暖,好似綠了江南岸的春風,吹得她暈陶陶。
不過片刻她便恢復了神智。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更何況他倆的新仇舊恨又不止一樁。
她篤定著,下意識忽略了那瞬間湧起的莫名情思。
初夏的山風有點清涼,上官意坐在溪石上。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那雙晶瑩如玉的裸足,滑過不時插入水中的樹枝,落在餘秭歸捉魚的那隻手上。
原來她是左撇子。
俊眸遂亮,抹過難以言喻的神采。
那夜他看得明白,峨嵋十姝雖江湖排名不高,可排出是讓阿匡都頭疼的碧水陣。即便有他妨礙,她也只用了十招便輕鬆拆解,且是右手握劍。
想他在江湖興風作浪這些年,還是第一次遇到讓他一眼看不透的人;讓他想要一看再看的人。
餘秭歸,餘秭歸。
心中默唸著,他俊眸流盼,化出一絲淺笑。
三天了,落入山底三天。除了第一夜他因劇痛暈厥,後幾日他醒得都比她早,並且時時在笑。這笑不同以往,是十分內斂地含在唇邊,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看得她汗毛直豎,夜夜噩夢不勝其擾。可憐她白日還要揹負這尊“大佛”,原本不勝豐腴的臉蛋便更加清瘦了。
妖孽啊。
“秭歸你嘆什麼?”說著,他輕輕靠來,近在咫尺的呼吸讓她不由炸毛。
妖孽速退!
“秭歸?”
順著他不解的目光,她這才發現自己動作快過思想。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她下意識結起了除妖手印。
“呵呵,呵呵。”解開雙手,她敷衍地笑了笑,“數日沒練,我怕回去後師傅查我功課。”
“這麼說來,天龍門本是道觀,王掌門怎麼收了你這個女徒弟?”
“師傅以為我是男孩。”
聞言,他似笑非笑地掃過她不算平坦的某處。
是誰說他如若神佛的?江湖人眼都瞎了麼?
按捺下心頭火,她咬牙道:“當年我只有八、歲。”
他慢吞吞地收回視線:“原來如此。”
“那時我只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哪裡能看得出男女?”
“小乞丐?那你爹孃?”
一瞬間上官意看到了她烏瞳顫了顫,似有難以言語的哀傷。可僅眨了個眼,她便又將情感收得妥妥當當。
“他們離開了。”她笑得雲淡風清,彷彿事不關己。
他沒說話,只看著她。
她瞅著他眨眼:“你在想什麼,我爹孃尚在人間。”她笑得愈發輕快,露出了藏了好久的靨窩,“他們還活著,只是不要我罷了。”
午後的陽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臉上,明媚得不見一絲陰影,卻又帶著燒灼一切的荒涼。
上官意默默凝睇,一眼似要看進她的心底。幾乎是同時,她迴避。
“子愚呢,可曾有過什麼經歷?”
“我麼。”他思索了許久,“一言以蔽之。”
睜大眼,她貌似很期待。
“乏善可陳。”
小臉驟地黑了。
“過去的二十三年中何時最快活,何時最悲傷。我適才很認真地想,卻沒有哪一個日子或哪一個人能讓我記起。你道,這算不算是乏善可陳呢?”
徐徐垂眸,他看著她輕輕道:“我一直在等著一個——能讓我不那麼快忘記的人。”
這目光帶著期待,看得她心驚肉跳。
篤篤篤……隱隱有聲。
她別開視線,極目望去,只見蔥鬱的樹間閃過彩色。
馬車,是馬車。
“救命!”她立即大叫,半負著上官意向前快跑,“救命啊!”
原來他們離官道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