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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漢氣。家庭中可愛的*魔王對於這班無法無天的人物偏動起憐惜的心腸。”流浪漢確是個可愛的人兒,他具有完全男性,情懷瀟灑,磊落大方,哪個懷春的女兒見他不會傾心。俗語說:“痴心女子負心漢。”就是因為負心漢全是處處花草顛連的浪子,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頭,他那痛快淋漓的氣概自然會叫那老被人拘在深閨裡的女孩兒一見心傾,後來無論他怎地負心總是痴心地等待著。中古的貴女愛騎士,中國從前的美人愛英雄總是如花少女對於風塵中飄蕩人的一往情深的表現。紅拂的夜奔李靖,烏江軍帳裡的虞姬,隨著范蠡飄蕩五湖的西施……這些例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清朝上海窯子愛姘馬伕,現在電影明星姘汽車伕,姨太太跟馬弁*也是同樣的道理。總之流浪漢天生一種叫人看著不得不愛的情調,他那種古怪莫測的行徑剛中女人愛慕熱情的易感心靈。豈只女人的心見著流浪漢會熔,我們不是有許多瞎鬧胡亂用錢行事乖張的朋友,常常向我們借錢搗亂,可是我們始終戀著他們率直的態度,對他們總是憐愛幫忙。天下最大的流浪漢是*教裡的魔鬼。可是那個人心裡不喜歡魔鬼。在莎士比亞以前英國神話劇盛行時候,丑角式的魔鬼一上場,大家都忙著拍手歡迎,魔鬼的一舉一動看客必定跟著捧腹大笑。RobertLynd在他的小品文集《橘樹》裡《論魔鬼》那篇中說《失樂園》詩所說的撒但在我們想像中簡直等於兒童故事裡面偉大英猛的海盜。凡是兒童都愛海盜,許多人唸了密爾敦史詩覺得詭譎的撒但比闆闆的上帝來得有趣得多。魔鬼的堪愛地方太多了,不是隨便說得完,留得將來為文細論。

清末有幾位王公貝勒常在夏天下午換上叫花子的打扮,偷跑到什剎海路旁口唱蓮花向路人求乞,黃昏時候才解下百衲衣回王府去。我在北京住了幾年,心中很羨慕旗人知道享樂人生,這事也是一個證明。大熱天氣裡躺在柳蔭底下,順口唱些歌兒,自在地飽看來往的男男女女;放下朝服,著半件輕輕的破衫,嘗一嘗暫時流浪漢生活的滋味,這是多麼知道享受人生。戲子的生活也是很有流浪漢的色彩,粉墨登場,去博人們的笑和淚,自己彷彿也變做戲中人物,清末宗室有幾位很常上臺串演,這也是他們會尋樂地方。白浪滔天半生奔走天下,最後人藝者之家,做一個門弟了,他自己不勝感慨,我卻以為這真是浪人應得的涅。不管中外,戲子*必定是人們所喜歡的人物,全靠著他們是社會中最顯明的流浪漢。Dickens的小說所以會那麼出名,每回新書時候,要先通知警察到書店門口守衛,免得購書的人爭先恐後打起架來,也是因為他書內大腳色全是流浪漢,Pickwick俱樂部那四位會員和他們周遊中所遇的人們,《雙城記》中的Carton等等全是第一等的流浪漢。《儒林外史》的杜少卿,《水滸》的魯智深,《紅樓夢》的柳二郎,《老殘遊記》的補殘老是深深地刻在讀者的心上,變成模範的流浪漢。

流浪漢自己一生快活,並且憑空地佈下快樂的空氣,叫人們看到他們也會高興起來,說不出地喜歡他們,難怪有人說:“自然創造我們時候,我們個個都是流浪漢,是這俗世把我們弄成個講究體面的規矩人。”在這點我要學著盧騷,高呼“返於自然”。無論如何,在這麻木不仁的中國,流浪漢精神是一服極好的興奮劑,最需要的強心針。就是把什麼國家,什麼民族一筆勾銷,我們也希望能夠過個有趣味的一生,不像現在這樣天天同不好不壞,不進不退的先生們敷衍。寫到這裡,忽然記起東坡一首西江月,覺得很能道出流浪漢的三昧,就抄出做個結論罷!

照野瀰瀰淺浪,

橫空隱隱層霄,

障泥未解玉驕,

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風月,

莫教踏碎瓊瑤,

解鞍枕綠楊橋,

杜宇一聲春曉。

頃在黃州,春夜行蘄水中,過酒家,飲酒醉。乘月至一溪橋上,解鞍曲肱,醉臥少休。及覺已曉,亂山攢擁,流水鏘鏘,疑非塵世也。書此語橋柱上。

………【第三十四章 我們的城堡】………

何其芳

站在我們坐宅的門外便可以望見一個*在叢林間的石築城堡。它本來蹲踞在一座小山上,或者說一片大的岩石上,但遠遠看去,竟像是那蓊鬱的林木的蒼翠把它高高舉到天空中了。

像一個方形的灰白色的樓閣矗立在天空中。但這是它的側面。它的身體實際是狹小而長的;在它下面幾百步之外,在那巖邊,一條石板路可以通到縣城;曾經有多少人從那路上走過啊,而那些過路人抬頭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