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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我很想有機會把老北大的人物,一年一年的集在一塊兒談談往事,倒是很有意思的事。

西齋的斜對門,也是西口內的頭一家,是個餑餑鋪,先前的買賣就西望長安,永遠沒有起色。出人意外的現在還在,可算是神通廣大。按餑餑的三大原料麵粉,香油,糖,現在一樣都沒有,我不知道他拿什麼作呢?真是神秘得很!

北京是一座文化城,是中外共同承認的,而景山又是文化城的最高峰。她的西邊有北平圖書館,南邊是故宮博物院,東邊則為北京大學。西齋正在景山腳下,一抬頭便看見山上那幾個亭子,和山色的蒼茫。按之山靈毓秀的風鑑家言,西齋也應該是塊寶地,是產生人材的龍脈。不過有時候地形一變,龍脈也就會走,尤其忌諱動土建築等事。自己去把龍脈破壞,則不特不能使後人生髮,反而會弄出不祥的事情。大家都讀過明朝邊大綬的《虎口餘生記》或《塘報稿》,便知道流寇李自成之所以後來敗死,完全因為他的老家被髮掘,洩了寶氣。使已經變成形的小白龍,差一隻角而不能成為正果。這雖然不能相提並論,總覺得沙灘馬神廟一帶,還是少動土改造為是,萬一不當心,因挖來挖去以至破了龍脈,走了氣,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第五十二章 記太炎先生學梵文事】………

周作人

太炎先生去世已經有半年了。早想寫一篇紀念的文章,一直沒有寫成,現在就要改歲,覺得不能再緩了。我從太炎先生聽講《說文解字》,只想懂點文字的訓詁,在寫文章時可以少為達雅,對於先生的學問實在未能窺知多少,此刻要寫也就感到困難,覺得在這方面沒有開口的資格。現在只就個人所知道的關於太炎先生學梵文的事略述一二,以為紀念。

*前四年戊申(一九〇八),太炎先生在東京講學,因了龔未生(寶銓)的紹介,特別於每星期日在民報社內為我們幾個人開了一班,聽講的有許季黻(壽裳),錢均甫(家治),朱蓬仙(宗萊),朱先(希祖),錢中季(夏,今改名玄同),龔未生,先兄豫才(樹人),和我共八人。大約還在開講之前幾時,未生來訪,拿了兩冊書,一是德人德意生(Deussen)的《吠檀多哲學論》英譯本,卷首有太炎先生手書鄔波尼沙陀五字,一是日文的印度宗教史略,著者名字已忘。未生說先生想叫人翻譯鄔波尼沙陀(Upanishad),問我怎麼樣。我覺得這事情太難,只答說待看了再定。我看德意生這部論卻實在不好懂,因為對於哲學宗教了無研究,單照文字讀去覺得茫然不得要領。於是便跑到凡善,買了“東方聖書”中的第一冊來,即是幾種鄔波尼沙陀的本文,系麥克斯穆勒(MaxMüller;《太炎文錄》中稱馬格斯牟拉)博士的英譯,雖然也不大容易懂,不過究系原本,說的更素樸簡潔,比德國學者的文章似乎要好辦一點。下回我就順便告訴太炎先生,說那本《吠檀多哲學論》很不好譯,不如就來譯鄔波尼沙陀本文,先生亦欣然贊成。這裡所說泛神論似的道理雖然我也不甚懂得,但常常看見一句什麼“彼即是你”的要言,覺得這所謂奧義書彷彿也頗有趣,曾經用心查考過幾章,想拿去口譯,請太炎先生筆述,卻終於遷延不曾實現,很是可惜。一方面太炎先生自己又想來學梵文,我早聽見說,但一時找不到人教。——日本佛教徒中有通梵文的,太炎先生不喜歡他們,有人來求寫字,曾錄《孟子》逢蒙學射於羿這一節予之。蘇子谷也學過梵文,太炎先生給他寫《梵文典序》,不知怎麼又不要他教。東京有些印度學生,但沒有佛教徒,梵文也未必懂。因此這件事也就擱了好久。有一天,忽然得到太炎先生的一封信。這大約也是未生帶來的,信面系用篆文所寫,本文雲:

“豫哉、啟明兄鑑。數日未晤。梵師密史邏已來,擇於十六日上午十時開課,此間人數無多,二君望臨期來赴。此半月學費弟已墊出,無庸急急也。手肅,即頌撰祉。麟頓首。十四。”其時為*前三年己酉(一九〇九)春夏之間,卻不記得是哪一月了。到了十六那一天上午,我走到“智度寺”去一看,教師也即到來了,學生就只有太炎先生和我兩個人。教師開始在洋紙上畫出字母來,再教發音,我們都一個個照樣描下來,一面念著,可是字形難記,音也難學,字數又多,簡直有點弄不清楚。到十二點鐘,停止講授了,教師另在紙上寫了一行梵字,用英語說明道,我替他拼名字。對太炎先生看著,念道:“披遏耳羌。”太炎先生和我都聽了茫然。教師再說明道:他的名字,披遏耳羌。我這才省悟,便辯解說,他的名字是章炳麟,不是批遏耳羌(P。L。Chang)。可是教師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