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四爺?”
樹後那腦袋又緩緩探出,眼睛並不呆滯,只是帶著七分天真,眸色像七八歲的孩童。等臉露出,卻是個大人的。柳定澤小心翼翼看她,“那個打我手的小姑娘在不在?”
鄭素琴聽他說到女兒,猜他是上回被女兒嚇著了,語調更輕,“還在裡面睡覺。”
柳定澤還是躲在那沒出來,“她什麼時候出來呀?”
鄭素琴意外看他,“四爺是來找芳菲的?”
“是啊。”柳定澤蹲在樹後,“我等她出來,你繼續掃吧。不過……她要睡到什麼時候呀?等會我娘要找人抓我回去了。我好不容易問了管家地方呢,能找到這的我是不是很厲害?”
鄭素琴默然無語,這傻氣的模樣,跟六年前一樣。被一群人戲擁而來,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個長得俊秀的傻子罷了。她提著掃帚往裡走,說道,“四爺等等,我去叫她。”
柳定澤歡喜點頭,“去吧去吧。”
柳芳菲剛起身,拿房裡的冷水洗了臉,剛擦乾淨,就被母親帶到了外頭。本以為是要一同清掃積雪,誰想卻被領到大門右側的樹那,也不知做什麼。
“四爺?奴家帶了芳菲來。”
聽母親這麼一叫,柳芳菲的臉微僵,然後就見有人從樹後出來,蹲身看著自己,眼裡有些怯意,更多的是傻氣,看得她瞳孔急縮,恨不得現在就回去。
柳定澤十分謹慎朝她靠近,想探手又不敢,輕聲問她,“你臉還疼麼?”
不但是柳芳菲,連鄭素琴也愣住了,沒想到他竟還記得這件事。
柳定澤從懷裡掏了好一會,才找出個藥瓶,放她手裡,笑著,“擦臉,可有用了。”
柳芳菲愣了愣,眼裡驀地一溼,可一抬頭,卻看見他對自己笑,傻得不行,這回眼淚真的奪眶而出,將那藥瓶摔他身上,“我不要,你走,你走!”
藥瓶是瓷的,又裝了滿滿一瓶藥,她砸的力道又不小,被砸中心口的柳定澤痛得叫了一聲。看著滾落地上碎了一地的藥粉,撓撓頭,不知哪裡做錯了,“他們說你是我的女兒,要我好好疼你。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呀。”
柳芳菲再說不出一句話,將眼淚全收了回去,“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才沒有你這傻爹爹。我爹爹是大將軍,是北定侯!”
她再不想對著這傻氣的臉說話,只是看著,就覺得窩囊和不甘。轉身要跑回宅子,卻被母親一把揪住,扯了她拉回柳定澤前面,“你又說什麼胡話,這是你爹,這才是你爹。”
柳定澤見她吃痛,忙擺手,“你不要抓她,她疼。”
見他如此,不知為何心底的不甘全都湧了出來,卻無奈極了。柳芳菲失聲痛哭,伸手捶打他,“既然要疼,為什麼不接我們回家,我也想要爹爹疼,想要孃親一起,不想住在這裡,被那些人說我和哥哥是野種。”
柳定澤聽她哭得撕心裂肺,心裡很疼,這種疼跟頭磕碰了硬物,膝蓋撞了桌子一點也不同,他急忙說道,“別哭,我給你買糖人吃好不好?還有我跟我娘說,接你們回家,等會就接。”
柳芳菲將心底的委屈全哭了出來,可聽見回家二字,心頭竟是高興的,真有了被父親保護的安心感。
鄭素琴摟著女兒,也聽見了回家二字,而且……還是接他們一起。只是想著,唇角就幾乎忍不住上揚。
第三十一章簌簌花飛
老太太才沒醒多久,鍾嬤嬤正伺候她穿鞋,外頭下人就在急敲門,惹得她不滿。鍾嬤嬤也是擰眉,“什麼事?”
外頭急聲,“四爺不見了。”
老太太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鍾嬤嬤忙去開門,問了個仔細,回來說道,“說是一早就不見了四爺,見後院樹上有些斷枝,許是從那順著上牆跳下去的。”
“那麼高跳下去豈不是受傷了?”老太太驚得捂了心口,“快,快將全部護院下人派出去找!”
鍾嬤嬤急忙出去叫人,訊息一傳,柳宅的男丁基本都出去找人了。巷子裡的鄰居瞧見,關了門便說——準是隔壁那傻子又走丟了。
柳定澤沒有走丟,只是走錯路了。
他從鄭氏那離開,明明順著原路返回,可是走著走著就發現不是走過的路了。又折回去,可越走越覺這路陌生,等無論他怎麼拐都是不曾見過的地方時,他才明白過來,迷路啦。
他蹲在路口看著過往的行人,想找個面相和善的人問路。雁侄女教過他,問路要找跟她一樣高或者比她高一點的“小人”問,才不會被騙。可怎麼一個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