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所傳的訊息來推測,二人之間裂痕不淺。
她不敢細想這是否與她有關,但她無疑有這個責任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親人睦好如初。
再則,醋相公向來醋性十足,若非萬不得已,都不肯讓她和蕭以靖見面,更別說讓她踏上蜀國的土地了。能借此機會再和蕭以靖團聚數日,於她而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當然,以許思顏的傲氣,肯做到如此,大約也相當委屈了吧?
木槿不覺探出頭去,看向送出城來的許思顏。
她算是秘密出京,他亦是微服來送。
煙柳下,飛絮中,他一襲青衫獵獵,端坐在一匹被稱作颯露紫的紫騮馬上。
颯露紫通體紫紅,獨鬃毛和尾巴為黑色,此時如石雕靜靜凝立,烏鬃被吹得隨風拂動,那挺立的風姿便多出了幾許柔情。
颯露紫本是地方官進貢來的千里神駒,木槿一眼看上,可惜懷著金尊玉貴的胎兒,明姑姑等萬不會容她去馴什麼馬,遂便宜了許思顏,藉口替她馴馬,得空便騎它遛上幾回。之前被許從悅暗算,許思顏便是騎著這馬帶傷奔逃。共了一回患難,一人一馬便結下深厚情誼。
木槿嫉妒了一會兒她夫婿,忽又嫉妒起颯露紫。
算行程,即便循著官道快馬加鞭,沒個二三十天都回不來。颯露紫尚可在吳宮裡待著,不時看到許思顏;而她這一去山水迢迢,會有許多個日夜見不到他了吧?
她揉揉忽然間酸意橫溢的鼻子,將手伸出簾子,衝他揮手道:“大郎,我很快回來!”
蜀宮曾是她的家。
但此刻,彷彿只有吳宮才是她的家,有大郎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也許,改變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認知並不困難。
只需拿你的真心以對,去換他的真心以對即可。
許思顏幾乎一夜未眠,但前來送行時已經恢復鎮定,沉靜安然得彷彿只是送妻子回鄰村的孃家探個親,三兩日便可回家。忽聽木槿這聲呼喚,他只覺心尖一顫,如在荊棘叢中滾了一滾,原來淡定的神色頓時四分五裂,攏都攏不起來。
“木槿!”
他欲喚她,卻覺嗓子已被洶湧而至的憂懼和不安堵住,竟一個字也不曾出口。
雙腿一夾馬腹,那頗通人性的颯露紫立時隨他心意向前踱去,“的兒、的兒”地追向馬車。
木槿一眼掃到許思顏的神色,胸口頓時一悶,忙要叫馬車緩緩,打算等他過來再說幾句話時,明姑姑已從後抱住她,將她扯回車內,口中叫道:“小祖宗,半個身子都出去了,摔了可怎麼好?”
木槿吸吸鼻子,若無其事說道:“放心,那麼大肚子,想摔出去還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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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分別這一幕和最初的構想比起來,實在是溫和太多太多了……我實在是親媽啊親媽有木有!
行路難,風波惡處離情苦(三)
再掀簾子時,卻見許從悅俊顏秀目,正策馬行至車旁,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神色頗是怪異。
木槿狼狽禾。
這樣婆婆媽媽,實在不是她一貫的行事風格。
何況不過是暫別而已,很快便能團聚,有必要這樣永難相聚般的難捨難分麼?
腦中一轉過這個念頭,她沒來由地一悸,連血液都似瞬間一涼妲。
轉而又自笑太過多心。
他們防範周密,一路自然擇兵災未曾蔓延處行走。許思顏、蕭以靖也會遣人留心,遠非上次匆匆出宮可比。真有不長眼的哪隊兵馬衝來,正可讓閒得憂傷的大吳皇后小戰怡情……
她心念轉動之際,明姑姑向外張望一眼,已道:“皇上沒跟過來。”
木槿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他就是跟來,又能跟多遠?還是趕緊回宮處理他的政務要緊。
這般說著時,她已不禁又探頭看了他一眼。
許思顏果然勒馬頓住,卻默然立於官道正中,在風沙漫卷間凝作一道不肯消逝的剪影。
直到木槿一行去得遠了,許思顏方低啞地喚出聲來,“木槿!”
成諭驅馬上前,輕聲道:“皇上,這天色不大好,還是先回宮吧!”
許思顏四顧,果見天色灰濛濛的,大團烏雲層層壓下,已將陽光擋得不見蹤影。
他沉吟道:“或許該讓她遲一日再走。若是迎頭撞上暴風雨,恐怕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