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頭來,笑得兩眼彎彎,琉璃般閃亮。
“青蛙,你說,我幫樓大哥看帳冊,可以跟他收銀子嗎?”
“……”
青樺好久才能道:“公主,聽聞樓大人命人幫你趕製的幾套衣裳費了不少銀兩。你要不要先算算,折下來後會不會先要貼補銀子給他?”
“……”
簡直是胳膊肘往外拐,木槿很掃興。<;/p
去看望樓小眠時,他果然沒去書房,只在臥室裡的軟榻上躺著,神色憔悴,往日清明如水的眸子深濃晦暗,如飄了霧靄的夜,看上去異常虛乏。
見木槿過來,他披衣坐起,微笑道:“太子妃果然勤謹體恤,一大早便過來幫我看帳冊!”
若換了許思顏這般毒舌,木槿即便沒有五根指頭抓上去,也該更毒舌地反諷回去。
可木槿瞧著他略顯恍惚的笑容,心頭驀地一軟,笑道:“是啊,橫豎也無事,權當消遣吧!”
樓小眠驚訝地看她一眼,才道:“好,那咱們去書房吧!”
木槿道:“我一個人去吧,你便在這邊休息得好。”
樓小眠已站起身,攜了她的手道:“我身體向來這樣,休息再多也不過如此。”
二人步出門外,他鬆散披著的玉青袍子拂到沾著露水的花枝,盈上了一塊塊淺青的溼斑。他卻恍若未覺,抬頭看看碧藍天空,眸光漸漸恢復了幾分清明。
他輕笑道:“我好像好久沒有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看一眼太陽,看一眼天空了!”
木槿道:“大熱天的,誰願意看什麼天空看什麼太陽?熱出一身痱子來,可沒人替自己難受的。不過近來天氣漸漸涼了,樓大哥時常出屋子透透氣,對身體也是很有益處的。”
樓小眠苦笑,“我倒從未覺得有多熱,只是向來走路太快,總是留意不到四下風景罷了!”
頓了一頓,他又道:“其實一抬頭還能看到天空,看到太陽,已算是幸運。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生路途多舛,再怎樣大智大慧之人,又有幾個能看得到自己明天之路?”
木槿抬頭,卻見他素衣翩然,潔淨無塵,笑意一如平素清淺溫文,再無任何異樣。
可莫名地,她就是覺出他眸光深處,似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深切悲哀。
“樓大哥……”
木槿有些不安,執緊了他的手。
樓小眠便垂了眸,笑得甚是灑脫,“嗯,不過隨口一說而已……其實昨日我剛得了個好訊息,今日心情好得很。”
木槿大奇,“什麼好訊息?”
挖出了涇陽侯埋在他身邊的探子?
不過那侍女本就是涇陽侯府的人,替涇陽侯府做事應該是意料中事吧?
便聽樓小眠含笑道:“聽聞太子去了見過慶南陌後,又徑自去了北鄉,北鄉有太子一個表兄在,可送了好些美人兒給他呢!我是不是得恭喜太子妃,從此又多了若干姐妹相伴呢?”
木槿怔了怔,好一會兒才道:“姐妹?甭在我跟前稱什麼姐姐妹妹,那一個一個的,安分些便罷了;若不安分,統統趕到馬棚裡睡去,看誰敢猖狂!”
樓小眠心頭一沉,側目細察她神情,卻輕笑道:“慕容良娣當了九年太子府的半個主母,倒也沒見太子妃將她趕馬棚裡去。”
木槿道:“從前我只管自己過得逍遙,懶得理會她而已!”
“哦,那現在怎想著要理會她們了?”
“現在……”
木槿心中忽然也有些迷茫。
從前她有夫婿,卻跟沒有夫婿並無差別。她依舊和從前在蜀宮一般,在明姑姑的督導下看書習武,無事便入宮去陪伴父皇許知言,——吳國的父母雖不在身畔,但許知言將她視同親生,同樣恪盡著做父親的責任,言傳身教,指點她為人處世治國齊家的道理。
她和許思顏同在太子府,卻各不相擾;慕容依依和她身邊的人雖然跋扈,眼見她無寵於太子,卻厚寵於吳帝,也不敢輕易招惹,於是基本也是相安無事。
如今,慕容依依那些人容不容得她先不提,她似乎也已容忍不了她們了?
也許,這些日子和許思顏一起,她已習慣被人當作名副其實的太子妃看待,便也開始下意識地維護太子妃的權威?
她許久才答道:“如今這許多人都已知曉我並不是真的呆呆笨笨,若回京後再那樣呆呆的,那些人豈不是以為我是怕了他們?便是咱們蜀國也沒了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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