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不後悔。”
“什麼?”
“就這四個字,我不後悔。死到臨頭了,她說她不後悔。屬下也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鄭倉說著時,便聽“啪”地一聲脆響,竟是樓小眠掌中的茶盞被捏裂,瓷片劃破他手掌,殷殷血跡瀝瀝而落。
幾乎同時,他已站也站不住,一晃身差點摔倒在地。
“公子!”
鄭倉慌忙扶住,送他到榻上坐了,急急去看他手上的傷。
樓小眠卻似全無所覺。他那淡漠的面容忽然龜裂出隱忍不住的痛楚,苦澀道:“她贏了!”
鄭倉忙著尋藥替他包紮,納悶道:“誰?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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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計,誰解世間痴兒女(一)
樓小眠沒有再說話,低頭瞥於榻上一抹深色痕跡,只覺心口一陣一陣地鈍痛。
許多事,不那麼敏慧多智,不那麼細察入微,可能會活得更輕鬆,更安然。
璧月的確是真心愛他,並奮勇地想在自己所愛之人心中佔領一席之地罩。
可對於來自京城閱遍天下佳麗的樓小眠來說,她實在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琰。
她模樣清麗,可天下佳人何其多?
她精於音律,笛藝不錯;可遠的不說,這府裡其他精擅音律的女子也不少。
連傳說裡又蠢又笨的太子妃,也毫無蠢笨的模樣,倒是把曾經囂張的一干夫人小姐們嚇得夾起了尾巴做人,多了幾分蠢笨的模樣;而且太子妃偶爾彈琴弄笛,那風采也已遠超出了她尋常所見的那些樂伎們。
自小的家世教養和無法開闊的眼界是她的硬傷,註定了她即便有著再高超的技藝,即便奏起同一支曲子,也不可能演繹出太子妃那種典雅雍貴的氣度。
她需媚人,而太子妃只需娛己,求的是淘冶心性,高潔情操,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便是樓小眠將她帶回京城,離了各懷機心的高涼眾人,以他的才情儀容,以及不可估量的似錦前程,身邊必會出現無數比她更美更優秀的女子。
她早晚會被愛慕的男子拋諸腦後,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枯萎老去,直到死亡,再不可能在他心底留下半點漣漪。
於是,當跟隨他漸漸老去都成了奢望,她終於決定用最激烈的方式讓他記住她。
她果然贏了。
連軟榻上留下的一抹血痕,都會讓樓小眠禁不住猜想,在之前她度過的那麼多苦厄歲月裡,她是怎樣在虎狼環伺的環境下保全了自己的清白之軀,留到臨死前交付給想殺自己的心愛男子。
也許她早已活得很絕望。
也許是樓小眠的絕情讓她更絕望。
一切,他已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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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第二日醒來,洗漱畢還未及用早膳,便聽到樓小眠生病了。
自打她見到樓小眠,幾乎就沒見到樓小眠哪天不吃藥的。最初吃煎藥,後來則是顧無曲為他配的各色丸藥,每天兩次,每次一大把,木槿瞧著都發怵,便覺不怪樓小眠吃飯吃得得樣少。
藥丸子都可以吃個半飽了。
於是,又生病了,似乎也不奇怪。
問昨日那侍女之事時,青樺道:“涇陽侯夜間曾親身過去,問了鄭倉幾句,都沒敢驚動樓大人,就把人抬出去了。不過一早樓大人令人傳話過去,另貼了二百兩銀子,讓厚葬那侍女。”
二百兩銀子,按如今的物價,都夠買上兩個姿色不錯的女孩兒了。
木槿納悶,“別的沒說?”
青樺道:“彷彿是說那侍女趁樓大人沒留意時翻看樓大人的公文,被樓大人訓斥了,氣性大,就跳了井。但樓大人其實挺喜歡那丫頭,後悔不該說話重了,害了一條性命,所以又特地吩咐厚葬。”
木槿略一思忖,便已明白。
那死了的璧月必定是涇陽侯派在樓小眠身邊的,若是因偷看重要公文被訓,追查起主使者來,涇陽侯難辭其咎,自然也盼著這事悄悄過去。
不過,她從前倒沒發現樓小眠這等憐香惜玉。
若是覺出身邊之人對自己不利,發現她跳井後,賞上一串錢買條破席便該算他樓大公子厚道之極了。
於是木槿得出結論:“我這樓大哥應該很有錢。”
她的親衛還未來得及附和,便見木槿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