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臥房中已經重新換了套霽紅瓷的茶具,遂抬手為他倒了一盞奉上,問道:“太子莫非覺得我做得太過分了?”
許思顏神思彷彿有些恍惚,平日裡流轉如明珠似的黑亮眸子似蒙了層紗,罩了層霧,竟讓木槿有種悲喜莫辨的感覺。
他到底聽到了木槿的話,凝了凝神,端過茶盞道:“過分什麼?他居心叵測,難不成咱們還得把他當神佛供著?但他對那些小妾居然很看重……嗯,也許是好事。”
“那是自然。他的缺陷越多,太子越容易掌握主動。”
木槿托腮而笑。
潔白的手指觸著瑩澤的面龐,宛如絕好玉石琢就,肌理剔透,相映成趣,那般簡簡單單的姿態,便不經意散出無限的文雅明媚來。
許思顏看得居然又一失神,才低頭嘆道:“木槿,你母后若有你一半機心,也許當日便留在吳國了!”
這是成親三年來木槿第一次聽到許思顏提起他的生母。
夏歡顏向來是皇宮裡一個難以言說的禁忌,不但許思顏不提,連宮中老人們也從不敢輕易提及。
吳帝許知言倒是常會和木槿提起,但也只限於她而已。
曾有從蜀國來的遊醫,與夏歡顏探討過醫理;還有個宮女子,隨父親遊歷蜀國時曾蒙夏歡顏治過病;又有個藥鋪老闆,賣過不少藥給夏歡顏。
許知言曾將他們召去,靜靜聽他們講述,過後不忘厚賜,只是第二日,甚至往後的好些日子,總難免要多在病榻前臥些時候,太醫也難免要每天多跑幾次武英殿。
許思顏只聽到那三個字,便冷著臉走開,就差點沒令那些人滾得遠遠的,從此別再在吳宮裡出現才好。
慕容皇后對於他們卻極親近,溫婉含笑聽他們說完,在許知言的厚賜外,不忘再加上一重厚賜。
只是從此後,那些人便從吳宮裡消失了。
如許思顏心中所盼,再也沒在吳宮出現。
甚至,再也沒有在吳宮之外出現。
偶爾許知言和木槿說話時也會提到她的母后,許思顏總是聽若未聞,更不會主動問起。
以木槿的身份,自然沒有人會令她消失;只是許思顏每聽她提過一回,至少半個月內,見到她時目光都是冷冷的。
但昨日砸了幾隻茶盞,彷彿把他心中某個屏籬給擊碎了。
木槿忽然間便很有些寬慰,很有些期待,微笑道:“我倒覺得笨些沒什麼不好。我在吳都這三年過得多自在!”
許思顏哼了一聲,“你可以試試,再繼續笨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木槿便笑得鼻子都皺起來,“了不得休我回蜀國,我更自在!”
許思顏扯了扯她厚實的錦衣,說道:“別做夢了!我倒是一直想休你,你去問問父皇許不許!想自在,先去把這厚衣裳換了,我帶你出去逛逛。”
木槿連忙點頭,“好!聽聞高涼城當年很是荒涼,如今卻熱鬧得很,我也想逛逛。”
即便在外面,拘著太子妃的身份,即使不穿禮服,衣著也須華貴嚴謹,便比尋常人厚重許多。恰今日甚是悶熱,她身材微豐,早已熱得不耐煩,待要解衣更換時,抬頭看一眼許思顏,又遲疑著頓下,笑道:“其實也不甚熱,就不用換衣了吧?”
許思顏眸光幽幽亮亮在她身上一掃,搖了搖頭,“換吧!我正有事吩咐成諭他們,就在外面等你。”他放下茶盞,果然轉身走了出去,返身帶上門。
霽紅瓷的茶具,如雨後天霽,緋霞氤氳,是日積月累後慢慢沉澱下的溫潤色彩,沉穩而明麗,居然莫名地讓人心安神定。
木槿怔忡片刻,才飛身去換了衣裳,將髮際珍貴耀眼的華勝寶釵俱摘了下來,只用一根碧玉簪草草綰了發,便一頭衝了出去。
門外的庭院裡,紫薇不肯放棄夏日的熱烈,依然盛開得如火如荼;榴花卻已落了,青紅的圓圓石榴掛於枝頭,像誰半掩半藏,正掩著嘴輕笑。
原涇陽侯府裡的丫鬟小廝們已盡數被遣開,成諭正壓低了聲音向許思顏道:“……那池綠藻原便不甘心只算計樓大人,才會將計就計前來尋太子。如今偷雞不著蝕把米,只怕下面還會有算計。”
許思顏輕笑道:“池家小姐……嗬,倒也看不出是武將之女。既曉得還有另一位藏於秘室之中的絕色女子,儘快再去查查她的來歷。”
木槿忙上前,問道:“怎麼?看出昨晚他們打什麼主意了?”
許思顏回頭看時,只見木槿換了件淺青薄綢繡花短襦,下面系一條月白色細紗百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