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綿延,江山如畫,盡在筆間快意遊走。
胸有丘壑,方能筆落千山,氣吞萬里。
鄭倉稟道:“鹿家敗落,已成定局。只是居峌王自親手殺了鹿夫人後,性情越來越多疑暴躁,行事狠辣得很,和剛繼位時的軟弱簡直判若兩人啊!”
樓小眠薄唇微微一勾,很淡很淡的笑,卻如一朵雪地裡初初綻開的白梅,清冷而涼薄。
他低低道:“親口下旨抄殺岳家滿門,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女人。流盡鮮血慘死跟前,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沒機會再看上一眼……若這還不能讓他變,他還是不是男人?”
筆走龍蛇,飛快勾至北方,狼毫忽然輕徐,帶了幾分柔和,慢慢地勾畫其間的山川河流,荒漠草原。
鄭倉道:“竺大人來的密函,再三提醒公子注意族人安全。前有金相強勢,後有鹿相狠霸,居峌王對竺大人、都大人都有些猜忌,對公子和咱們的閔衛更是……如今公子更在大吳高居相位,又有大吳帝后寵信,便是回了北狄,也未必能有此榮寵。王似乎想讓金氏餘部返回當年封地,便於就近控制。”
樓小眠筆尖頓了頓,“他擔心我違背了金氏世代傳承的誓言,調轉刀柄對付他?”
鄭倉嘆道:“居峌王一直對當年誅殺金氏滿門之事耿耿於懷,對公子亦是又憐惜又顧忌。若公子未受大吳重用,拖著病體返回北狄,只怕反倒得他信任,好過如今身在異國,明知君王猜忌,對手構陷,連當面反駁辯解的機會也沒有,眼睜睜地受人中傷算計……”
從陳州、寧州,到高涼、上雍,再到北疆,閔河。
輿形圖輪廓已然清晰,千山萬水只在尺紙之中,抬手便可從吳都直奔北狄。
北狄,他的家鄉。
天高雲白,碧草茵茵,一頂頂雪白的帳篷旁有剛健的男女縱馬馳騁的身影,牛羊如珍珠般滾動
於草甸間……
卻消失於蒼茫的夜色和如血的火光間……
如潭深眸幽幽暗暗,樓小眠的筆法慢慢落到一處山川,柔軟的狼毫緩慢而有力地遊動。
“從哪裡跌倒,便從哪裡爬起。我的命,都未必還是我的;若連骨頭都沒了,還有什麼是我自己的?”
落下的是三個字:“譙明山”。
明明出自文弱書生之手,卻濃墨飽蘸,勾勒處如刀如鋒,異常剛銳。
雖是看著樓小眠長大,可聽他漫聲說出這話,鄭倉還是心頭一凜。
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道:“好在公子謹慎,這麼多年咱們剩餘族人多在北漠與中原交界處居住。便是居峌王有意控制金氏族人,有閔衛居中照應,他也沒那麼容易辦到。何況咱們這邊,還有個居峌王找了十六七年的人。”
樓小眠秀挺的眉峰輕輕一蹙,筆尖移到一處,游魚般靈動飄過,已寫下“丹柘原”三字。
墨漬閃亮,卻是筆風柔和,秀逸可人。
這方稱得斯人如玉,字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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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於飛,瓊臺暗彈棋局深(三)
鄭倉道:“當年居峌王迫於吳蜀聯兵威勢,被迫休棄金妃,但從未忘懷過和金妃的夫妻情誼。小公主出世時,更曾秘密去金家看望。他下旨誅殺金氏滿門,卻有密旨帶回金妃和小公主,只是這道密旨聽在鹿家人耳中,反成了金妃和小公主的催命符……公子,你可還記得十年前你輾轉聯絡上居峌王,他聽聞小公主只是被遺棄,可能還在人世時,連著多少天,寫了多少信函,派了多少心腹過來詢問?若非身份特殊,只怕已經親身過來問公子當年情形了!”
樓小眠沒有立刻答話,只在丹柘原的那個位置,流暢細緻地繪著一朵花兒。
鄭倉覷著他的神色,遲疑半晌,終於說道:“居峌王雖有三子,彼此爭權奪勢,並不得寵;若能找回他心心念念記掛著的公主,有公主幫忙,何愁居峌王猜忌公子?且公主認祖歸宗,於吳蜀聯姻亦是釜底抽薪之事。依屬下看,此事公子應該儘快和小公主挑明此事才好。好在她向來信任公子,公子該告訴她,北狄與吳蜀都是世仇,她不能和吳帝再有牽扯,更不能為許思顏生兒育女!禾”
花兒已繪成,不過尋常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