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個二十一世紀的新社會,搞得如同老舊的民國。看那些黑老大們,無論老少,男人都無一例外都穿了中式的服裝,女人則是各色旗袍,極力做個閨秀貴婦的模樣。
老舊的兩場戲,
不僅給小輩做了規矩,還無形中立了台州沈氏的威風。
底下當真是熱鬧,三樓卻空的很,六個房間,只有三個掌了燈。
燈上是揮毫而就的姓氏,她辨認出那個沈字後,就徑直進了包房。沈公身邊跟著的小姑娘正在一絲不苟地泡茶,看見她,欠身笑笑。
包房很大,人卻極少。
只有寥寥四五個人。
沈公正盤膝在棋墩旁,一動不動地捏著白子,而老人家的對面卻沒有人。不過讓她意外的是,程牧陽和他的那個表姐都在,只不過是在看樓下的戲臺。今晚他穿了身銀灰色的絲絨修身西裝,純白色的襯衫,鑽石菱形的白色領結。
活脫脫,就是個舊上海的洋派銀行家。
她端詳他的背影,不過幾秒,他就有了什麼感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溫和淡漠,像個陌生人。
南北也只是抿起嘴角,輕輕地點了點頭。
“北北,來,坐這裡。”沈公笑呵呵指了指棋墩另一側,那個空置的位子。
她依言坐下來。
棋盤上的黑白布局,她很熟悉,很輕鬆地接過黑子,陪著沈公落子。
偶爾分神,餘光總能和程牧陽相碰,隨後她又會迅速移開視線。
“薛平貴與王寶釧”落幕後,是沈公比較偏愛的“皇甫少華與孟麗君”。沈公把她一個人留在棋局這裡,移身到珠簾之前,落座看戲。
南北繼續託著下巴,獨自繼續這局棋。
直到程牧陽坐在了她身邊的藤椅上,安靜看著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怎麼不聽了?”她輕聲問他。
程牧陽也低聲告訴她:“聽不懂。”
南北忍不住笑了聲:“我看你有模有樣的,還以為你是真喜歡歌仔戲。我以前陪沈公聽戲的時候,也經常會睡著。”
他不動聲色地笑著,配著這身西裝領結,還真有些舊日風情。
“歌仔戲,也叫薌劇,”她輕聲給他解釋,“不止在臺灣,在晉江、廈門和東南亞華僑居住區,老輩人都特別愛聽。”
他淡淡地嗯了聲:“所有的戲曲,在我聽來都沒什麼差別。”
南北在兩指間夾了個白子,眼睛看回棋盤:“很正常,你的世界在東歐。”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始終近似於耳語。
這房間裡的人都在專心看著戲臺,而他們卻彷彿置身事外。
程牧陽悄無聲息地,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需要落子的地方。
南北倒是意外了,偏過頭去看他:“你也會圍棋?”
“弈棋被稱為‘白刃格鬥’,很適合培養人的全域性掌控力和耐心,”程牧仍舊低著聲音,有條不紊地說,“這是‘當湖十局’。清朝兩大國手範西屏和施襄夏的唯一對弈,寥寥十局,妙訣古今。學過圍棋的,應該都熟背過這十局的棋譜。”
他的答案,永遠都能出乎她的意料。
南北輕輕地,用高跟鞋的鞋跟,碰了碰他的腿:“程小老闆,我真的認識過你嗎?”
他捻起枚黑子,把玩在兩指間:“你還有很多時間,用來慢慢了解我。”
如此簡單的話,卻有著讓人難抗拒的危險氣息。
☆、第十一章 四川的礦床(2)
詭譎狡詐,殘酷無情。
她忽然就想起了,波東哈給他的評價。
可她卻想象不出,眼前的程牧陽,能有多麼的殘酷無情。狡詐倒是有一些。
啪嗒一聲,程牧陽落了子。
“我聽說,你對這樁生意,非常強勢?”南北拿起白子。
“還好。”
“中國人講究顏面,賺多少錢並不重要,”她輕聲說,“小心引起眾怒。”
她說完話,才開始看棋盤。因為久不碰圍棋,她只記得七七八八,所以總要想一想下一步是落在哪路。
就在出神時,程牧陽忽然就握住她的手,引著她落了子。
他的手很暖,她卻因為包房溫度低,又只穿了件窄身的小旗袍,手腳早已冰涼。這麼乍然地肌膚接觸,他才發覺她真的很冷,索性握緊了些:“要不要回去,換件長袖的旗袍?”
南北餘光瞥到沈家的大兒子,沈家明的父親,自珠簾後起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