薌岺臺中,司如影身著青衣男衫,長髮素冠散落在身後,此刻素手撥弄著琴絃,琴音對簫聲似試探,也似逃避。琴絃崩斷,琴聲驟停,司如影看著自己指尖的血滴,才恍然驚醒。
“小姐,”七兒快步上前,連忙將司如影的右手傷口按住,臉上滿是擔憂。小姐撫琴從來沒有這樣失常過,並且那簫聲,現在也停了。
“七兒,你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該不該輕信?”司如影任由七兒處理著雙手,視線依舊落在竹林那方,茫然問道。
“小姐說的,可是這簫聲的主人?”七兒微怔。
“或許吧。”司如影輕輕嘆息,垂下螓首,左手觸控著斷開的琴絃。‘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她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感情。一琴一簫,她一直所寄予的,只是知音,並沒有想過男女之情。 可今日,簫聲中所傳達出的希冀,讓她有些茫然無措。司如影很清楚自己,在感情方面,她根本輸不起,也不會輕易嘗試。
“小姐說的事,七兒反正不大懂。但是七兒想,咱們何不去看看那位吹簫的人是圓是扁。七兒倒是想知道,音律能與小姐不相上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七兒的這番話,在司如影心底掀起了不小的漣漪,卻也同時點醒了她。有些事,現在說來為時尚早。
“聽簫聲的源頭,應是竹林對面的望月閣,你在這等等,我過去看看。”司如影拂袖起身,臉上的迷惘之色瞬間盡散,眼神中又恢復了原來的清明。
從薌岺臺到望月閣,若是用走,便需一炷香的時間。現在簫聲已停了這麼久,那人不一定還在。
司如影突然覺得,自己就這麼決定過來,著實是衝動了些。但既然來了,她亦沒有再逃避的必要。司如影深吸一口氣,收了手中的摺扇,款款往前再走了幾步。
站在望月閣的左側,便已然能夠瞧見樓閣之中站著一名手握玉簫的男子背影,身姿挺拔,月牙色的長袍被夜風吹起。司如影遠遠看去,亦能感覺到幾分蒼涼。猶如簫聲中所傳達出的情緒,孤獨而無奈。
那名男子似覺察到了什麼,猛然回頭,司如影驚覺,連忙閃避,退身於樓閣的牆面之後,屏住了呼吸。
腳步聲越來越近,司如影知道那人正在往這邊走來。此刻,司如影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要這般緊張,即便是被其看見了,也並不能說明什麼。若不言明,他也不知道撫琴的,便是自己。
“柳弟,”
微微低沉溫和的嗓音當中帶著幾分驚異,鍺天予看見‘司如影’,同時亦收起了戒備之心。
鍺天予的稱呼,讓司如影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男子打扮,頓時少了幾分不安。可瞧著面前的鍺天予,司如影心中不禁五味陳雜。
“我剛剛聽著簫聲,便情不自禁被引了過來,沒想到,吹簫的人,竟是大哥你?”司如影訕訕一笑,這聲讚歎之餘,亦帶著幾分試探。
“柳州一別,已有數日,如今蕭聲為引,也正好同柳弟道一聲謝。柳州之事,若非柳弟仗義相助,恐怕還會多生出其他的亂子。”鍺天予謙謙有禮,唇角擒著著一抹淺笑,對男裝打扮的司如影,相比其他人要更為親近。
“大哥言重。不過,小弟雖不通音律,但推想大哥吹簫的造詣,真真是極好的。”司如影后退一步,皮笑肉不笑,與鍺天予拉開距離。鍺天予的預設,讓司如影十分不悅。於司如影心底,不願承認與她琴簫和鳴一月有餘的人,竟是冀王鍺天予。更者,司如影心中亦有些生氣。不知氣吹簫的人是鍺天予,還是氣他透過簫聲向她表露心跡。
明明家中已有妻室,再過不久,還會娶那位夷國公主。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欺騙。瞧他那日對那位夷國公主的樣子,真是‘郎有情妾有意’。
鍺天予輕輕笑了笑,眸色一斂,有意無意再向竹林那邊看了一眼,便同司如用問道,“柳弟是從竹林那邊過來,可有看到那邊有什麼人?”
“大哥想問的,大約就是琴音了罷。”司如影觀察著鍺天予的神態,約莫也能猜出他的意思。
見她說出此話,鍺天予的神色明顯一震,司如影心中突然暗暗生出一計。不管鍺天予這個人她之前是否有過欣賞,但是先前竟是他表露那番心思,想想便來氣。眼下,她本已是連叫這一聲都覺得嫌棄,虛情假意,假意虛情,總要有它的價值。
“琴簫和鳴,若是男女合奏,必定算得上是一對壁人。小弟從那邊過來,卻並未見到女子,只看到一名拿著七絃琴從竹林那邊的薌岺臺離開的男子。該不會就是大哥所問的那一位?”司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