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李白此時又揮筆接連寫下兩首盛讚楊玉環美貌的清平調詞,聽得玄宗李隆基大加讚賞,可那被讚譽的美人卻仍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李學士曾有賦漢武帝廢后陳嬌詩云:‘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真是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就玉環而論,比這清平調詞要契合得多了。”此言一出,不但首當其衝的李白聽得暗自心驚,就連李隆基的臉上也變了顏色。
就在眾人皆尷尬無言之時,楊玉環忽然“噗哧”一笑,“玉環只是說笑而已,三郎莫非也當真了?”她的眸光一轉,頗有深意地看著李白,“再說以色事人也未必就沒有真情意,要緊的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一顆心,否則以色事人也好,以才事人也罷,都同樣不會有好收場的。”
這番話如醍醐灌頂,讓李白心中一震,他先前的酒意已消除淨盡,雙目精光隱現地看著這位諱莫如深的麗人。
經此一事,李白的功名之心淡去了許多,又恢復了從前灑脫不羈的本性,李隆基也似因楊玉環之故而漸漸疏遠了李白。不久,李白自請離京四處遊歷,李隆基也就慷慨地賜金放還。
當李隆基將李白離京的訊息告訴楊玉環時,她只是淡淡地一笑。
“玉環還在為李太白的那句詩耿耿於懷嗎?”
“三郎誤會了,玉環以為李太白的詩寫得很好,只是他這個人不合時宜而已。”看到李隆基眼中露出不解的神情,她接著道:“他的身上有種常人所沒有的灑脫不羈,若將他囿於宮苑之中,遲早讓他失了才華與靈氣,這深宮禁苑——從來都是令人本性漸失的桎梏牢籠。”
李隆基上前將玉環摟在懷中,柔聲問道:“玉環在宮中感到不快樂嗎?”
楊玉環淺笑搖頭,“沒有,只要是在三郎身邊,玉環都會覺得快樂。”但這份快樂究竟還能維繫多久呢?
☆、第二章 長恨(二)
唐玄宗天寶四年(公元745年),楊玉環被冊立為貴妃,一時間三千寵愛集於一身,令她成為真正的後宮之主。
這一日,楊玉環本與李隆基約了在百花亭賞花飲酒,不料御宴已早早備齊,李隆基卻遲遲未至。直等到日已偏西,終有李隆基身邊的近侍高力士來報,皇上已留幸於江妃宮中。
“江妃?”楊玉環略帶疑惑地看向高力士。
“這江妃就是常被人稱作‘梅妃’的江採萍,當日貴妃冊封禮上唯一淡裝雅服的那位,記得貴妃當時還特別留意過。”高力士恭謹地答道。
楊玉環猛然間記起了那個卓立於眾妃嬪之中眉間帶著淡淡哀愁的梅妃——那個與昔日的衛子夫竟有幾分神似的柔媚女子,她的心中陡然間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惆悵,爭來爭去的,不過是那份微薄的君恩,誰又真能爭得到哪怕是一點半點的真心?何況即使今日得到了,保不住明日還會失去,那些情濃意切時的承諾不過是虛幻的賞賜,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轉瞬即逝的美夢,我不是阿嬌,我決不會再相信他!
高力士覺察到貴妃神色有異,猜她必是心中生了怨妒,忙出言寬慰道:“江妃早於娘子進宮十年有餘,當時倒是頗得聖意,可自從娘子侍奉君前以來,這江妃處聖人已是極少去了。”
楊玉環知道高力士會錯了意,可她也無心辯白,默不做聲地自斟自飲起來。一旁的宮人們包括高力士在內都知道貴妃在和皇上賭氣,誰也不敢上前相勸。不多時,不勝酒力的她已有了幾分醉意,竟步履踉蹌地奔到亭外的園中,廣袖輕揮,獨自舞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添了些醉態,曾經見識過貴妃曼妙舞姿的高力士忽然覺得貴妃今日之舞與往日大有不同,似是少了些優雅飄逸,卻多了些滄桑古韻,令人睹之便心生悽楚悲涼之感。
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楊玉環踣倒於地。一旁的宮人們忙急著上前相扶,卻被她用力推開,自己慢慢地站起身來。她迴轉百花亭內,將剩下的那半盞殘酒一飲而盡,然後面無表情地對高力士道:“請將軍去稟明聖人,妾楊氏自請出宮,望聖人恩准。”
玄宗李隆基眉頭深鎖地坐在宮中,茶飯不思,更是無心政事。跟隨他多年的高力士在一旁自是看得明白,自從聖上賭氣逐了貴妃出宮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心煩氣燥,累得身旁的宮人都跟著戰戰兢兢,動輒得咎。他試探著道:“貴妃驟然離宮,怕是一時還不能習慣楊府的飲食,臣請聖人恩准派人送些貴妃平日喜歡的膳食過去。”
李隆基聞言一喜,卻又故作矜持地思量一番,方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