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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但只能使手指微微動了動,我看到這,噙著淚將她的手蓋在了我的手上。一滴淚,從她的眼裡流了出來,而淚卻使她的眼睛模糊。她終於還是張開了嘴,低低地說:“阿昱,我累了,想睡一會……”

我用力握住湯玲的手,大聲說著:“不能睡!湯玲,你千萬不能睡,聽我說,你要控制自己,千萬不能睡,你剛才失血過多,睏倦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失血,如果睡了就不會再醒,知道嗎,千萬不要睡,跟我說話,跟我說話……”其實我也在努力控制睡意,但那種強烈的睏倦,卻如千軍萬馬無從抵擋,讓你恨不得就此沉沉睡去。

我繼續跟湯玲說話,繼續說起我們以前的點點滴滴,到了最後我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用盡了。

“湯玲,湯玲……”我想再喚多幾聲,卻因耗盡了力氣,只覺得眼前一黑,頭一歪便昏了過去。

6

當我醒來的時候,全身感到一陣虛脫的疲憊,抬頭看著窗外,一個寂寞的陰天。

邊上幾個小護士正在收拾床鋪,她們低低地抽泣起來,我追問起來,她們才小聲地告訴我——湯玲已經走了。

腦袋像是給人轟了一拳,一陣疼一陣酸,抬起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蒼白的臉,我久久望向死灰般顏色的天花板,似乎那個黎明前的黑夜依然歷歷在目,似乎掌心依然感受得到湯玲的淚水中的那份溫暖與柔情。

回來的時候,我把臉貼在公車的玻璃上,窗外是一片燈火輝煌,絢麗的色彩如同憂傷的列車,轟轟烈烈地與我擦肩而過。從夢的斷層連線現實的缺口處,這一切有點像一個黑色悠長的夢境,我就站在這個夢的起點邁向破繭撕痛的終點站。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獨立的,但事實告訴我,我還在結群人的呵護裡像怪物似的長大,我想我會變得越來越可怕。

我不知道車到了哪裡,只知道坐了好久。公車裡變得空蕩蕩的。我就這樣前進,不能後退。車經過一段路時,車廂裡突然變得很黑。黑暗裡我努力地睜大眼,總以為車會撞到些什麼堅硬的物體,直到被突如其來的光芒刺痛了雙眼我才意識到車離開了黑暗。窗外有水珠滑落下來,霓虹燈的世界裡天空開始飄起小雨,我憂鬱得像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車開到終點站我才下了車,下車後頭有些暈。我從揹包裡掏出一張紙條,那是湯玲在深圳的住址。天空蒼茫得有些麻木,斷斷續續下著牛毛細雨,就像我的心情。

我來到湯玲住的房子,摸著她每一張畫,每一支筆,每一處地方,臉上的神色卻非常平靜。我在那裡靜靜地呆了一星期,摟著湯玲的遺作《六翼天使》度過了七天七夜。

第1章 再說一次我愛你(6)

到了那天,尖銳的手機聲在死寂般的房裡突然響了起來,電話那端,響檸淡淡地告訴我:“聽在場的幾個小護士說,湯玲臨走之前,曾經跟你說過什麼,但只有那位老醫生聽到了。”掛上電話,我順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用勁吸了兩口煙。坐在這樣的房子裡默然吸菸的姿勢,總是讓我生出一種說不出的酸澀。我知道此時此刻,內心的疼痛就像帶刺的玫瑰一樣放肆綻放。

我再次來到醫院,徑直走進那位老醫生的辦公室,拉過椅子坐在他的對面。

老醫生見了我,微笑地打起招呼。

我直視著醫生,說:“醫生,請您告訴我,湯玲臨走前跟我說了什麼?”

老醫生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和緩地說:“她那時已說不出話了,口腔裡的水分明顯不足,所以我只能看到她的口型。”看著我一臉急切,他脫下眼鏡,嘆了口氣,似乎時光返回當時,他的神情也變得莫名悲慼,“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她當時深情地看著你,說的是三個字,‘我愛你’,然後就……”

我沉默著,臉色雪一般蒼白。

稍過一會,我肅然起身,向老醫生深深鞠了一個躬:“謝謝您!”

走出醫院時,我的腦袋轟轟作響,我聽到了血液流動的聲音,像夜風中潺潺的流水。為什麼一個人總要等到最後的瞬間,才能瞭解到本該早已瞭解的事情?當湯玲倒下時,我彷彿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爾後的許多個晚上,我都在夢中看見那張讓我心動而心痛的臉,她在朝我微笑,朝我揮手,我看到她眼角的淚,那些晶瑩的液體。原來,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那個暑假,我幾乎再也沒有跟人說過一句話,彷彿周圍所有人我都不認識,大部分時間我都坐在自己的房間發呆,或是對著牆上那幅《六翼天使》喃喃自語——

“第一次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