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坐在床邊給她擦頭髮。
“我來吧。”菖蒲沏了茶過來,放到夏衿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接過薄荷手裡的布巾。
薄荷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跟夏衿說。快速收拾了一下要洗的衣物。掀簾走了出去。
“怎麼的,想成親了?”夏衿閉著眼問道。
菖蒲一愣,隨即就羞紅了臉:“姑娘。您胡說什麼呢。”
夏衿睜開眼睛,瞅了她一眼,笑著沒有說話。
“奴婢、奴婢是想問你,今兒拒絕了羅夫人的求親。您是打定主意嫁給蘇公子了麼?”菖蒲趕緊丟擲話題,以解除自己的尷尬。
夏衿一愣。本打算重新閉上的眼睛迅速睜開,定定地看了菖蒲一眼,才道:“蘇公子?你怎麼知道蘇公子?”
她跟蘇慕閒的事情,在臨江就一直處於地下。到了京城。雖瓜葛多了,但除了岑家人知道一些,別人都不知道。
便是夏正謙和舒氏。他們都不知道。這種事,夏祁是不會揹著她跟父母亂嚼舌根的。
“是董方說的。”菖蒲的臉色不大好。
夏衿又瞅了她一眼。眨巴眨巴眼睛,沉默著沒有說話。
菖蒲被她這態度弄得十分不自在,扭扭捏捏地道:“姑娘,奴婢不是怕她到處亂說,損了姑娘的名聲麼?奴婢……”她咬咬唇,“奴婢又不好直接訓她。而且這事,終究還得讓您知道。”
夏衿“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行了,我又沒怪你。你能跟我說,而不是拿出嫂子的款來,悄悄管教她,不讓我知道,就是個忠心的,我還能怪罪你不成?”
“姑娘……”菖蒲又紅了臉。
夏衿斂起笑容,嘆了一口氣:“唉,我本來看在她哥的面上,想好好地留她一陣,也算是讓她沉澱一下性子,以後找個合適的人家,好好過日子。但這姑娘……”她搖搖頭,直起身子來,“你讓她過來一趟。”
“是。”菖蒲麻利地放下布巾,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把董方給帶進來了。
“姑娘,您找我?”董方大概是因為哥哥來了京城,情緒極好。
“菖蒲,去把蓯蓉的賣身契拿來。”夏衿道。
董方愕然。
夏衿當初來京城,就拿了些衣服。其餘的東西都是這次夏家夫婦來時一塊帶來的。她的首飾和各種契約,菖蒲都拿匣子裝著,一路盯著上京的。放在哪裡,她自然知道。
不待董方發問,她就將一張薄薄的紙放到了夏衿面前。
夏衿拿了過來,遞給董方:“如今你家大仇得報,你哥哥也來了京城,而且他如今也有了些積蓄,在京城買個小院不成問題。你年紀也不小了,回去準備嫁妝,讓你哥哥給你擇個好人家,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吧。”
說著,她又補充了一句:“依著當年的約定,我會讓人去臨江衙門把你的奴籍存檔給抹掉。從此以後,誰也不知道你曾做過奴僕。”
“不、不……”董方終於回過神來,直接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贖身,我要一直跟著姑娘。姑娘您別趕我走。”
董方這一表現,讓菖蒲目瞪口呆。
朝夕相處兩年,董方是什麼樣的秉性,她再清楚不過了。那就是即便淪落到乞討偷竊的份了,一到了夏家衣食無憂,她那滿滿的優越感便又回來了。不光在她們這些丫鬟面前優越,就算是面對主子夏衿,也抑制不住她那份曾為中產階級小姐的優越感。直到發現夏衿太過詭異,行事風格全然不像一般的小門小戶人家的姑娘,她才把那份優越感收了回去,再不敢在夏衿面前表露出來。
淪為奴僕,在她看來大概是一輩子的恥辱。如今能曾獲自由,而且夏衿還許諾說把她的存檔抹去,這於她而言應該是天大的喜事才對。為何她的反應卻如此的不可思議?
“哦?為何?你為什麼不願意贖身?”夏衿像是早就預料到董方有這反應一般,絲毫不驚奇,表情平淡地問道。
“我、我……”董方吱唔了兩句,就像是找到了一個說辭,極順溜地道,“要沒有姑娘,我跟哥哥早就病死、餓死了;要沒有姑娘,我們也不能找到罪魁禍首,讓父親沉冤得雪,報得大仇。今天見到哥哥,哥哥還囑咐我一定要好好伺候姑娘,說姑娘的大恩無以為報,我們兄妹倆這輩子便作牛作馬報答姑娘。”
哼,總算有點良心。菖蒲在心裡道,對董方這番說辭倒相信了八、九分。
夏衿卻是不信,用懷疑的眼睛看了看董方,似笑非笑地道:“你真不願意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