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裡掏出了……一面圓鏡!鏡身不及巴掌大,背面銀飾雕琢,大朵大朵的成形的桃花,那朵朵花芯,鑲嵌了碎寶石。
登時,我瞠目結舌,極度懷疑自己眼花亂視。
“啊——”紫羅蘭面對鏡子,又是一聲綿長的尖叫。
這次,我能確定,紫羅蘭的傷勢無礙——畢竟,一個重傷不治之人,是無法發出如此高亢的喊聲的。
紫羅蘭以鏡遮面,蠻橫道:“你轉過身去!不準看我!”
“幹什麼?都已經看這麼長時間了!”我一頭霧水地瞪視他。
“我要淨面!”紫羅蘭兀自抓緊鏡子,不肯放下。
“這好辦,外面正在下雨,你站出去,把臉一抬就洗乾淨了,還不用自己動手,方便省事。”我萬分誠懇地說道。
“我要淨面!”紫羅蘭加重口氣,語帶堅決。
“如果你覺得自己沒氣力走出去的話,我很樂意幫忙。”我連眼皮都未抬,把玩著藥瓶。
“我要淨面!”紫羅蘭好像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到底鬧夠了沒有?如果你再這麼無理取鬧,我會毫無猶豫地將你扔出去!”我煩躁地說道,不掩威脅。
紫羅蘭顯然沒有搞清楚眼前的情況,他的小命正掐在我的股掌之中,我既然能救他,同樣也能殺他——只是,在他觸犯我的底線之前,我渴望保有我的良心,不願心上的殘忍與血腥,日益加重——現在的我是有恃無恐的,我有良好的修養,可惜欠缺維持良好修養的良好耐性。
我索性收起了藥瓶,不再看紫羅蘭,將火摺子熄滅,然後徑自靠在潮溼的壁石上,尋了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闔眼休憩。
一陣靜默,疲憊的身體漸漸放鬆,睡意湧起,我以為自己即將入眠,但是一直有輕碎細小的響聲在侵擾我,我極力無視,只是這個響聲逐漸清晰,逐漸通透,逐漸……悽楚。
“傷口很痛嗎?”我嘆氣,終於睜開了雙眼。
紫羅蘭不回答我,繼續專心低泣著。以我的眼力,即使在黑暗中,仍能看到他雙肩抖動,用袖子胡亂擦抹著自己的臉龐,手裡仍死死抓著鏡子,只是可惜無法辨清他臉上豐富的顏色……
“你……不會是打算以淚洗面吧?”我不確定地問道。
“不要你管!反正你嫌我變醜了,不要我了!”紫羅蘭居然越哭越精神,說話中氣十足。
我額角的青筋暴跳,吸了一口氣,方才開口說道:“我從來就沒有‘要’過你,何來‘不要’之說?”
“你以前從沒兇過我,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是很溫柔地笑著……”紫羅蘭越哭越起勁,由低泣轉而哭嚎。
廢話,以前我一直處於弱勢,今天好不容易翻身做了回主人,為什麼……為什麼依舊要我來忍讓紫羅蘭?!
我再度深吸一口氣,咬牙說道:“你就這麼想洗臉嗎?”
“你以前從不忤逆我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讓你彈琴你就彈琴,讓你看書你就看書……”紫羅蘭兀自哽咽哭訴,似乎因情緒太多激動,扯到了傷處,轉而低聲痛吟。
“你厲害,我怕你了!”得虧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再這麼胡攪蠻纏下去,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伸手掐死他。
我摸出火摺子,晃燃。當微光再度照亮凹洞,就聽紫羅蘭一聲驚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袖遮面,哭聲頓止。
我麵皮抽動,無語地將手伸到雨中,衣袖很快就被雨水染溼浸透。
“湊合著擦擦臉吧!”我將滴水的寬大袖角伸到他面前。
紫羅蘭未動,我皺眉,袖子溼重,讓我手臂痠麻,就在我欲縮回手的時候,紫羅蘭悶聲說道:“你轉過頭,不許偷看!”
我不禁挑眉,從善如流地扭頭,嘴上抱怨道:“你現在這副樣子,我還怕看了會在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能感覺紫羅蘭很用力地拽過我的袖子,然後很用力地擦著,甚至充分利用了袖子的兩面。足足一盞茶工夫,他才鬆開我的袖子,然後往我手心中塞了一團柔軟的東西。
“我還要水,還沒洗完……你不許轉過來。”
我收回手,看清了手中的物什——一方絲帕,又看了看自己“厚重”的袖尾,看來紫羅蘭甚是清楚被脂粉覆蓋得“夯實”的衣袖,已非區區雨水能洗淨而再度使用……
我側轉身子,換了一隻手,伸至雨中,然後連袖帶帕,一起遞到紫羅蘭面前。
紫羅蘭似乎將自己的臉當成了古董花瓶,不遺餘力地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