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自己眼中為何有了溼意。他的聲音很輕,無奈而悲傷。
他說:“瘋子。”
屋內,火焰越發張揚。
司邑青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他無暇顧及,淚眼中,他看見莫憂從身後的火苗中慼慼地回頭,凝視著他,目光忽地變得柔和起來,她愍然道,“很快,你的皇位也沒了。”
在她身後,火焰已然張揚竄起。
嘴角上揚,眉眼彎彎,那是她留在這世上最後的笑容。
“邑青,我們總算有個了結了。”
火勢蔓延得很快,須臾,便已燒上全身。
殿內被火光映得通紅,莫憂周身被火焰纏繞,炙熱燒透了衣物,啃噬著她每一寸肌膚。她聞見華服燒焦的氣味,也聞見了自己的皮肉被炙烤的氣味,她覺得有些熱,接著是痛,然後越來越痛。
終於,她痛得什麼也不顧了,用盡所有力氣嘶喊嚎叫。
她聲嘶力竭的喊,燒得多痛苦,她就喊得多痛苦。
她知道,她的痛,亦是他的痛。
司邑青眼睜睜看著她被火焰吞噬,聽見她的嘶喊,恨不得自己能代她受苦。他咬牙,拼命地移動手腳,終於,他的手指又動了動。他咬破自己的舌頭,想用痛楚刺激身體趕快清醒,可效果甚微。他艱難地移動四肢,一寸一寸地向莫憂爬去,眼淚滴落,滴進地上那一灘鮮血中,卻怎麼也衝不淡血液的濃稠。
口中鮮血淋淋,他竭力張嘴,卻只說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句。
“不……莫……莫……”
莫憂聽不見他的呼喊,她只聽見自己的尖叫,刺耳,難聽。
李弘譽終究還是衝進了屋內,心裡早有準備,可看到眼前的景象還是不由得一驚。
火焰躥上了輕紗羅帳,整個屋子都要燃起來了!
他命人立刻扶起司邑青離開這裡,還沒邁開步子,手臂就被掐住,司邑青中了藥,此時的力氣卻不小。
他的嘴裡滿是鮮血,身體的知覺終於開始恢復,再一次的咬舌之痛更讓他找回了些氣力。
生平第一次,李弘譽在他眼中看見了淚,他拉著他,乞求道:“弘譽,救救她,求你,我求你救救她!”
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求人,乞求他此生唯一的摯友,求他救下自己最愛的那人。
火勢越來越大,濃煙已經嗆得人咳嗽了。
李弘譽沒有回答,面色凝重到冷酷,他上前親自扶著他,將他攙緊了些往外走。
司邑青無力地被攙著,想要掙扎卻力氣不夠,只能不住地乞求,“弘譽,我錯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幫幫我,你幫幫我啊!”
他哭泣著,乞求著,此生的悲痛在此時全部體會,可他的卑微卻無人在意。
沒有人幫他,李弘譽半攙半拖將他帶離火場,他不會幫他!
司邑青還是被救出了華姝宮,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他,等著看他狼狽的樣子,欣賞他這副可憐模樣。
這蜷在地上哆嗦的人,這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就是昔日風光無兩的司邑青啊!
華姝宮內,女人的尖叫尖銳得似乎能夠劃破夜空,烈火焚身,那該是怎樣一種痛!
有人開始救火,被李弘譽喝止。
終於,火光衝破了屋頂。
莫憂的尖叫變得虛弱,她的喉嚨亦被灼燒著,不一會兒,便喊不出聲了。她渾身纏著火焰,撲倒在地痛苦地掙扎,手指狠狠打在一旁的桌角上敲折了一截,她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卻不覺得疼。和身上的痛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劇痛中,她掙扎到沒有一絲力氣。
她不能說,不能動了,漸漸地,她也覺得沒那麼痛了。
她已經感覺不到一點痛了,儘管身上的火還在燒。耳邊響起兒時孃親的歌聲,她聽見自己稚嫩的聲音也跟著在唱,唱的什麼卻怎麼也聽不清。
她覺得累極了,心情卻也輕快極了。她覺得自己好睏好睏,困得要睡好大一覺。她的視線模糊,意識也開始混沌。身上火舌還在狂舞,似乎永遠燒不盡她的恨!
她好像看見司邑青在她眼前,他的額頭青筋暴起,眼裡一片血紅,嘴裡好像在喊著什麼,她聽不見。
然後一晃神,她又看見司邑青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青玉緞帶束髮,嘴角噙著笑意,還是曾經的翩翩公子模樣。他向她靠近了,她想躲開,卻覺得自己累得再也躲不動了,也不想躲,更不用躲了。
她又似乎看見好多熟悉的人在對她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