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華姝宮內,寂靜一片,沒有一個人走動,火光映襯下,竟多了些蕭索。
莫憂重新掩上門,欣賞完了司邑青難看的臉色,才道:“他和以前不一樣了,怎麼說,人家也曾費心費力統領禁軍,你將他撤職換上十風時,好多人可都是悄悄向著他的呢。”
她裝模作樣地輕嘆口氣,從他身邊走開,步履輕快,曳地紅裙拂過地面,拂過他癱軟在地的手臂。司邑青的視線一直追著她,卻見她取來一件東西又走到他面前。
摔歪了一角的鴛鴦燈被她提在手中,她拿著燈原地舞了一圈,笑顏明媚對他道:“今夜,你將失去的所有,就從它開始。”
莫憂將燈放在燭火上,看著燈壁上歪扭的兩個字被火焰吞噬,心中說不出的快意忽地化作大笑,火光映襯下,鳳冠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她笑得猙獰,笑得肆意狂放。一身錦麗華服,唇色嗜血般嫣紅,就如妖豔的女妖,一把火要燒盡世間所有。
她突然停住大笑,就像她開始大笑時一樣突然。
她將已經完全燒著的鴛鴦燈狠狠擲在地上,頭上的鳳冠因她劇烈動作抖落在地,挽好的烏髮披散下來,臉上表情兇狠。
此時此刻,她就像個瘋子。
她瘋了一樣開始砸安放在屋裡的酒,酒香濃烈得嗆人。
今夜,她要燒了一切,一切的苦,一切的仇,還有她慘淡的一生,統統都要燒掉!
烈酒流淌在地,酒漬迅速蔓延,朝著角落裡鴛鴦燈上跳躍的火苗延伸。
“這只是開始……”她停止砸酒,一手柔柔撫摸著肚子,另一隻手拿起桌上早已備好的剪子,鋒利的剪子抵在腹上,隔著精細的鳳服料子來回划動,“父債子償,接下來,輪到他了。上次我劃得淺,只是皮外傷,他逃過一劫,這次他是在劫難逃了。”
司邑青喉結上下動了動,卻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他拼盡所有力氣想要阻止她,卻只能牽動指節。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莫憂將剪子刺進腹中,她悶哼一聲,臉上沒有痛苦表情,只有復仇的快意享受。她握著剪子在腹中橫著一劃,更多的血噴湧而出。
他紅了眼,睚眥欲裂,眼淚翻湧而出,卻終究是不能說,不能動。
他才剛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就無情地扼殺了他做父親的權利,他恨極了她。可他連哭都做不到,他最愛的女人已經被仇恨逼得成了魔,他救不了他的孩子,也救不了孩子的母親,只能任由眼淚滑落,心中一陣撕裂的痛,讓他喘不過氣來。
見他痛苦的模樣,莫憂更覺痛快。她猛地抽出剪子,傷口血流如注,她抬起佔滿鮮血的雙手在眼前仔細地瞧,眼神透過染血的指尖看向地上的他,她笑如鬼魅,說:“然後,就該我了。”
頭髮從她的耳旁垂下,遮住她一半的臉,忽然,她神色一滯,似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眼中閃現一絲恐懼,接著變又由恐懼變為惱怒。她揪住自己的一縷頭髮,見裡面混著一根白髮,她怒極了地狠狠拉扯,青絲連著白髮被她一併拔下。
她氣極了,氣瘋了,開始胡亂撕扯自己的頭髮,傷口劇痛她也顧不上,鮮血流了一地,順著她的裙裾蔓延開去,蔓延到司邑青身邊。他感到袖子被她的血浸溼,接著是整條手臂,再接著,他躺在她的鮮血中,心中的恐懼將他吞噬。
他害怕,很害怕,可他無能為力,他知道,他就要失去她了。
終於,莫憂停了下來,才撕扯了幾下,她已經把自己的頭髮扯下了大半,有些地方已經能看到森白的頭皮。
她看著一地凌亂糾纏的黑色,卻覺得那些都是駭人的白髮。兒時孃親的告誡猶言在耳,她長舒一口氣,安然笑道:“我管住了自己的頭髮,沒有人能取笑我。”
室內的酒香越發濃烈,烈酒終於蔓延到了牆角,鴛鴦燈上的那團小小的火苗猛地躥起,然後順著一地的酒漬,擴散開來。
漸漸地,酒香裡混進了一股衣物燒焦的氣味,才一轉眼功夫,幽藍色的火焰已經爬上了莫憂的裙裾一角,引得她興奮地看去。
司邑青亦看見了,他的眼中佈滿血絲,嘴裡含糊地喊著她的名字。
“莫……莫……”
酒漬沒有蔓延到他躺的地方,他是安全的,可她的裙裾下襬都被酒浸溼了!
華姝宮外,看守計程車兵有些開始站不住了,有人向李弘譽請示:“李大人,這酒香……裡面……”
李弘譽打斷他,還是不讓任何人進去,只說:“我知道了。”
望著寂靜的華姝宮,李弘譽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