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哪裡的話,能服侍娘娘,是奴婢的福分。”至少,心情不錯的時候,隨意賞給宮女的物件都是皇上送的。
其實自從摸清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以後,玉鈿就已經很少受罰了。凌亂地梳理一下,無非是夜裡睡覺一定要點薰香,噩夢驚醒時任何人不得靠近,喜歡對著鏡子發呆,不喜歡宮中長得好看的妃子炫耀自己好看,也不喜歡別人奉承她好看,不喜歡丁香,尤其是素色丁香,討厭下雪天,喜歡梳頭,最恨白頭髮。
而且,也恨寵她寵得無法無天的皇上。
最後一點玉鈿剛悟出來時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可又的確是這樣。她不敢提,只能悄悄地察言觀色,說每一句話都得思前想後。
今天見她心情好,於是斗膽勸道:“娘娘,張太醫又奉命在殿外等著了,您還是不見?不如讓他號號脈,看看您身體恢復得如何也好啊。”
“嗯。”莫憂用鼻子發出一個拖沓的調子,道:“玉鈿,看來你還是不夠懂我啊。就算我今天有興致和你聊天,也不代表我就會聽你的勸。讓他走,以後他來也不用支會我,直接趕走,明白了?”
玉鈿驚出一頭細汗,“是,奴婢明白了。”至於為何她不肯御醫檢視傷勢,想不明白,也不敢多問。
“這幾天真的是出奇的高興啊,這時候怎麼能沒酒呢?”莫憂自言自語,聲音卻夠大,倒像是說給別人聽的。
玉鈿當即接過話茬,問道:“娘娘喜歡喝什麼?您傷口還沒痊癒,沾不得烈酒,不過最近羯嶺進貢了上等葡萄酒,要不奴婢這去取來?”
說完轉身就要去取酒,莫憂趕緊叫住:“停停停!誰說要喝那甜膩膩的葡萄酒了,我還就喜歡烈酒了。給我搬它幾大罈子來,身上有傷怎麼了,就算嘗不了多少,擺這裡我聞著酒香也心裡舒坦!還愣著幹嘛,要我親自去啊?……好嘞,宮女兒不聽話嘍,喝個小酒都得自己搬嘍!”
她作勢就要走,玉鈿連忙答應下來去取酒,生怕她自己搬有個傷筋動骨的,麻煩就更大了。
司邑青聽聞宮中烈酒都一罈一罈地搬去華姝宮,於是一下朝便趕往,正遇上莫憂小酌,還讓玉鈿也喝,玉鈿不敢不從,才抿了一小口就咳嗽起來。
見莫憂一個勁地數落玉鈿酒量不好,他信步邁入屋內,調笑著,“知道你酒量好,可也不該這樣喝。再過兩天就是你我的大日子,這兩天都忍不了麼?”
莫憂數落嬉笑的神情一滯,兩日後,時間真快啊。
她笑著,眼底卻不見笑意,“我還以為你知道,只要我清醒著,就不可能在那天如你心願。現在喝喝小酒也好,待我神志不清了,就不會胡來了。”
司邑青奪過她手中的杯子,看似輕柔的動作,卻強硬得令她無從反抗,“你有傷在身,嚐嚐就好,以後有的是機會喝個夠。”
她乾脆故伎重施,又開始掀東西。桌上酒壺酒杯碎了一地,她挑釁地看著司邑青。
玉鈿知道情形不對,趕緊行了一禮便匆匆退下。
司邑青看看地上的碎片,笑道:“碎了好,碎了就喝不了了。”
她贊同地點點頭,陰險地笑道:“碎了當然好,我隨便撿起一塊就能劃破你的喉嚨。”
“莫憂,你又說笑了。”他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樣子,柔聲道:“你也不要想著再靠劃傷自己來拖延時間,無論如何,你都會成為我的皇后,你不是盼了很久了麼?”
“宇文雅玥在世時我急著向你討這位置,因為我以為你會顧及你的亡妻,不會這麼快再封后,沒想到……邑青,你真是無情無義啊。”她一邊說一邊搖頭,十足感慨的樣子。
司邑青握著她的手,溫柔地撫摸她枯瘦的手背,“無情無義?莫憂,還有兩日,你就和我一樣了。”
莫憂抽回手,活動活動手指,說:“我聽說,軍中將士知道你這時候還有心思取娶奸妃為後,士氣很低落啊。我們來打個賭吧,看這一仗你什麼時候輸。”
他的眼神終於因這句話變冷,雖然只是一瞬,“我不會輸,兩軍現在雖相持不下,可越殷的劣勢已日益顯現,我們只要耗著,總有一天他們會撐不住的。莫憂,你多慮了。”
“是麼?”莫憂眨眨眼,抿嘴一笑,“我明白了,你不會輸給別人,你只會輸給自己。”
十風,就像另一個他。
像是有天大的好事將要發生,又像聽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她忽然直拍桌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額間淡青的血脈凸起,從眉上一直延伸入髮際。
華姝宮外,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