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安心睡覺了麼?”他問道。
“嗯。”她應了一聲後才發覺自己這個回答無比地傻。
她臉紅到耳根,於是迅速用被子把自己蓋了個嚴實。俞懷風見她前後判若兩人,又覺詫異又覺有趣,最後只在唇邊露了個隱隱的笑靨。
“病好後,來紫竹居,我給你補課。”他離開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她終於睡了個安穩覺,這碗藥看來不是毒藥了。
此後,她竟漸漸好轉,不再陷入昏迷,也不再咳血,五天後便可下榻外出行走。一眾同窗紛紛趕來看望,無論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祝賀言語倒是收了一堆。望陌還是不時促狹搗亂,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心跳總是狠狠撲騰。沈宜修卻漸漸疏遠她,只當與她不識。
她向盛熹打聽,俞懷風何時會有閒暇。盛熹道:“先生明日晨間無事。”
翌日,她便將自己打扮成個學童,掐指算了算時辰,捱過上次誤闖過去見他未梳妝的時辰,這才出了自己寢殿,朝紫竹居走去。
還沒進入那片紫竹林,就有人冒出來攔了她的路。
“喲,這麼早!”
她抬頭一看,竟是公主善舞。她心裡咯噔一下,正頭疼怎會遇見她。
“嗯,公主殿下早!”
“你這是要去紫竹居?”善舞笑問道。
“嗯。”上官那顏硬著頭皮應付。
“去吧。”善舞在陽光下笑得格外燦爛。
咦?放她過去了?上官那顏壓著所有訝異,正要跟她道別,卻聽她補充道:“大司樂這會已起身,你過去吧。”
說完,她便從上官那顏身旁優哉遊哉地走過去。留下上官那顏對這二人滿腹的猜測。
她走一步頓兩頓地終於到了紫竹居。茂林修竹的深處很是清靜,童僕也不見幾人。她不敢再隨意亂闖,便在院子裡晃悠了半晌,終尋到一個來院子曬書的小童,表明了來意後,那小童道:“先生在書房,你隨我來吧!”
穿堂過院後,竹影疏斜中,一座簡樸的小殿獨自矗立。小童帶她入內,北堂上,俞懷風正在案前看書。
“大司樂,我……弟子……病好了……”上官那顏站在殿內,吞吞吐吐道。
俞懷風放下書,看她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桌椅示意她坐。
他起身到書架旁逡巡,忽而轉身問她道:“《樂記》讀過沒有?”
上官那顏點點頭。
他又問:“《藝文志》看過麼?”
上官那顏又點頭。
他再問:“《琴斌》呢?”
上官那顏再點頭。
“《諸琴雜事》呢?”
點頭。
“《琴史》、《琴議》、《琴賦》、《清調論》、《樂議》、《琴曆頭簿》都看過麼?”
“都看過。”她心裡開始沒底,從前在家,她最恨的便是儒家經典,因此逮著藝文類的書便視如珍寶,幾乎本本都韋編三絕。可是,既然她都看過,那麼大司樂將教她什麼呢?會不會因無書可教而為她這個學生頭疼呢?
俞懷風沒什麼表情,只淡淡道:“嵇康的《琴斌》背一篇來聽聽。”
居然不信任她!
“餘少好音聲,長而習之,以為物有盛衰而此無變。滋味有厭,而此不倦……”她不緊不慢,口齒清晰地開始背誦。
背完後,俞懷風點了點頭,“一字不漏,很好。但是否真正理解呢?”
“嵇舒夜越名教而任自然,其魏晉風骨,弟子十分仰慕,但恐怕難以企及他的境界。”上官那顏謙恭回答。
俞懷風望著她,不易察覺地牽了牽嘴角,“何時開始學習音律的?之前可有老師教導?”
上官那顏想了想,“正式學習是十二歲的時候,家中設帳延請過一個樂師。”
“僅四年時間便到今日的地步,已經難得了。”他竟誇了一句。
上官那顏心中一喜,忍不住便道:“雖是十二歲開始正式學曲,但據說我小時候跟著孃親受過薰陶。”
俞懷風微微一笑,“可是長安流傳的那句,右相千金四歲半,隔牆琴絃宮商辨?上官小姐?”
“噗通”一聲,上官那顏從椅子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8章 把手授曲
她早就該料到,自己的雕蟲小技怎能瞞過他!望陌怎麼說來著,要是小瞧了這麼個人,將來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面不改色地從地上爬起來,想揉揉摔疼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