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鬆散的髮髻,披散了頭髮赤著足便要去拿了那件裡衣出來。他蹙眉瞧著我東翻西找,笑道:“找什麼呢?”
說話間,我已尋了那裡衣出來,天青色一抹明綢,輕若無質。他一怔,目中登時掠過一絲驚喜,“你做的?”
我含笑點頭,“王爺試試看合不合身。”看著他將裡衣穿上身,我伸手在他肘腋和腰間掖了掖,略有些寬鬆。我眉頭一皺,嘆氣道:“唉,居然大了。”
他笑道:“無妨,大了些穿著反而舒適。”
我忍不住自艾,“臣妾真是愚鈍,連件衣裳也縫不妥帖。”
他執著我手,粗糙的大掌緩緩撫摩著我細膩的手背,慨然道:“宓兒本是金枝玉葉,幾曾費過如此的心思?今日你親手為我縫了這衣裳,我實在如獲至寶,便有瑕疵亦勝過錦衣玉袍。”
我伏在他心口,聽著他穩健的心跳,無法抑制的柔情決堤般傾瀉了下來。“王爺常年征戰,臣妾便是偶爾任性,終究不能長陪在王爺身邊。裡衣雖薄,畢竟貼心,臣妾希望王爺不論身在何處,都能時時體察臣妾的婉轉柔情,穿著它,便彷彿臣妾總在王爺身邊……”
他聞言亦是感動不已,點頭道:“宓兒當可安心。”
我仔細為他穿戴好了衣冠,這才得空打理自己,帳中簡陋,我只得隨意挽了髮髻,然而家常打扮瞧著卻比濃妝盛彩更多了幾分親切。他一徑瞧著我,目光逐漸溫軟,忽而彎下身去執住我□的足踝,讚道:“據聞楚朝女子多纏足,所謂三寸金蓮……倒真是令人愛不釋手。”
我登覺微癢,忙掙扎著便要縮回,笑嗔道:“王爺盛讚,只可惜臣妾幼時怕痛,並未纏足,王爺可要大失所望了。”
他一驚,“宓兒並未纏足便如此小巧,那若果真纏了可怎生了得?”
我抿著唇笑,“王爺真要好奇,那便去尋上幾個纏足的女子瞧瞧,當可解惑。”
他哧得一笑,鬆了手站起身斜睨著我,“今日才知道你原是醋罈子,不過頑笑幾句也能教人刺心。你就不怕我果真去尋了來?”
我凝視著他一臉笑意,忽然地便傷了顏色,扭過臉去低聲道:“臣妾原也不敢妄想能夠獨佔王爺……”
他伸手將我身子扭了來,定定地瞧著我,“是不敢還是不想?”
我咬著下唇,眼波漸漸氤氳,“臣妾不敢……便是尋常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何況王爺以皇子之尊?臣妾雖然愚昧,卻也不敢妄言善妒,專寵見私。”
他輕笑,手指掠過我溫軟的頰邊,將髮際滑落的一綹青絲輕輕為我別在耳後。“男子三妻四妾,無關情愛,不過是貪心不足,想染遍天下紅粉。宓兒如此冰雪聰明,自然看得通透,不作無謂之爭。對男人來說,有妻如此本是美事,只是不知為何,我卻倍覺失落。”他頓了頓,瞧著我的眼神有些微的閃爍,“我每嘗在想,宓兒的心我究竟真正得了幾分。”
我心頭一驚,不知他忽作此話究竟何意,扭頭卻見他忽然自傷,忙強笑道:“王爺難道希望臣妾悍婦善妒,阻了王爺的齊人之福?”
他灼灼地瞧我,“善妒若善之得當,倒也平添了幾分可人,但若是悍婦……”他笑而搖頭,“如此婦人,實在令人無從疼惜了。”
我亦輕笑,只短短片刻,心底已激起陣陣漣漪,杳孃的前車之鑑錚錚在目,饒是我早已自覺看清看透,此時仍免不了自傷身世。我低低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試問世間女子誰不想能與夫君珍愛扶持,白頭到老?只是男子生而博愛多情,一份真心總是分了又分,卻一徑要求女子忠誠……臣妾又怎能免俗?何況王爺身處重位,更要綿延子嗣,福澤一方,又怎能為臣妾一人所困?臣妾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妄想。”
他瞧著我一臉凝重,又聽了我如是一番話語,半晌嘆了口氣,將我攬在心口慨然道:“宓兒總是將事事都想得周全,唯獨未曾想到自己。你如此體己,我又怎忍負你?你只管安心。”
如此一番折騰,堪堪已是落日西沉,這一來他便是想讓我回去王府也不能放心了,只得將我留了下來,待翌日天明再遣漠歌護送我回去。
帳外靜夜深寒,帳內一燈如豆,我拔下頭簪挑亮了燭芯,靜和地瞧他正仔細揣摩著行軍圖,側影如剪,稜角分明。他忽而輕聲開口:“近日連番大雪,實在是延誤了戰機,左翼軍的神火飛鴉之技已日趨完善,只是遭逢雨雪天氣,妄用火攻只怕事倍功半。”
我見他蹙眉不歡,寬慰道:“連日大雪雖貽誤我軍戰機,卻也同樣使得驍勇善戰的犬戎鐵騎軍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