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蘭沒搭理兒子,徑直朝後院跑去,不管對自己怎麼樣,人家畢竟是老人,不能說知道了不聞不問。
剛跑到大門口,碰巧蘭英打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見面便甭起個臉,活像思蘭欠了她多少錢似的:“你方才去哪兒了?你婆婆奉神命出去救人不小心滑了一跤,把腿擦傷了······”
思蘭僅從鼻孔裡“恩”了聲,其他什麼也沒說,徑直走進屋裡,只見她的這位老人家正跪在床上,頭頂著一塊方巾虔誠的禱告呢!“神呀,主哇,我有罪,沒有按著您的旨意去辦,求求您赦免我的罪吧!我向您保證,從今往後一定再不偷懶兒······您就是我的生命,我的靈魂······”
思蘭輕咳了聲,老人家緩緩睜開二目,卻不知怎麼回事,一看到她的身影,臉上立馬變了顏色:“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還登我的門邊兒呀?”
思蘭淡淡地回:“小云告訴我你摔了一跤,不礙事吧?”
“還死不了人。”老太太頭不抬眼不睜,一副懶洋洋酸溜溜的架勢。
其實叫她老太太,她也只比兒子大十七歲,比思蘭大十五歲,因為是打外地跑來的,很小便結了婚。
那年月就這樣。
思蘭淡然一笑:“我從不跟死人說話,這一點您是清楚的,這輩子我最最害怕的就是看死人,冷心冷肺沒溫情······”
她婆婆突然剪斷她的話,一臉的怒氣:“還嘴硬!都怪你,要不是你拒絕神命,我也不會摔著。我就說了,災難越來越大,你不把自己當回事沒關係,但你會連累我這個家,連累我的兒子,懂不懂?”
“懂,我懂。”思蘭站在那兒,笑得依然是那麼淡然:“人再傻也知道——兒子是媽的心頭肉。唉,沒辦法啦!可惜我這個人就是一根筋,我除了相信我自己,就只相信共產黨了。我相信沒有共產黨就沒有繁榮富強的新中國;我相信我自己不勞動,天上不會掉餡兒餅,因為只有勞動才能創造一切······”不過跟她講這些純粹是對牛彈琴,她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吃喝拉撒睡什麼活都不做,就知道滿世界跑,逢人便宣傳她的那一套,要不然又怎麼會耽誤了老頭子的病,害得人家早早的就去見了她的“神”呢!
思蘭講得不耐煩,她老婆婆更是聽得不耐煩:“勞動,勞動,你知道什麼叫勞動。哼,跟茅坑裡的石頭沒兩樣兒,又臭又硬,等災難來了,我老婆子可救不了你。”
“拜託,您老平平安安,我們就萬事大吉了。”思蘭的嘴更不饒舌,說完了掉頭就走。這種地方讓人窒息,她還是三十六計躲為上計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神
回到家,蒸米飯,炒雞蛋,飯菜做得了,當先盛一大碗,讓兩個孩子送過去。
她的這位老人家信神都到了忘我的地步,張口是神,閉口還是神,幾乎連肉體帶靈魂都給了神,思蘭但凡能夠躲開的決不自討苦吃。
“唉,但不知這碗飯在她心中又是誰送的。”望著兩個孩子走出視野的盡頭,思蘭禁不住這樣想。
不大工夫小飛和小云便跑回來了,小云翹著嘴巴喊:“媽媽,奶奶讓我們快點吃飯,說是吃了飯去守什麼日。”
“安息日。”小飛在旁邊加上一句。不過,他有點不明白:“媽媽,他們還要為死人祈禱嗎?我聽老師講只有對死去的人才會用‘安息’這兩個字耶,奶奶他們為什麼總喜歡這樣的日子呀?”
還沒等思蘭說話,小云便嚷起來:“因為只有守安息日的人才會得到平安,當他們死後他們的靈魂才會升入天堂,成為神的兒女······”
“小云!”思蘭打斷女兒的話,心裡有股無名業火在慢慢的向上湧動。生活中她從不干涉別人的選擇,同時她也最最痛恨有誰將一些愚昧的思想注入孩子的體內。不用猜,這些肯定都是她的那位老人家傳授的。她俯下身,輕輕地問女兒:“奶奶吃飯了嗎?”
女兒點點頭:“吃了。”
思蘭:“那她接過碗怎麼說?”
小云:“感謝神!感謝仁慈的神靈賜給她這麼一碗好吃的飯和菜!”
思蘭禁不住笑起來,然後盯向兒子問:“寶貝兒,這飯是神給她的嗎?”
小飛答得乾脆利索:“不是,是媽媽給她的。”
思蘭:“所以,奶奶在撒謊,她一不明事理,二不懂感恩,她的話信不得。”
“可是······”
“可是媽媽依然會為她做飯。她老了,老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