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軍”!
眼見著喊殺震天的墨雲一步步離瑞王府越來越近,梁臻夜眉頭微蹙,雙眼眯起,放出一絲奇異的光彩:“不必管我,你快走,去通知晉王和燕王,此刻宮中必然已出變故。你若帶著我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事到如今,情形越是兇險,她反倒是越鎮定下來,於是當機立斷,吩咐阿大道。
“可是……梁女史……”
梁臻夜知道他所憂慮的,抿了抿唇安慰道:“你去吧,不必擔心我。我和岱的事想必你也清楚,至少我落到瑞王手中還有一線生機,”
阿大不再言語,只是看了一眼臻夜,然而這一次向來平淡無瀾的眼波中帶上了一絲溫暖,他朝臻夜點了點頭,於是不再言語,轉身施展輕功,飛身躍上了屋頂,一轉眼便化作一股青煙似的影子消失與茫茫夜色之中去了,雖有零星箭矢射向那飛奔不止的身影,可是終究還是落在幾丈之外便沒了力道。
臻夜跳下馬車,一人立在蒼茫的暮色中,聞著那挾雷霆之勢呼嘯而來的大軍,心中忽然反倒說不出的清明瞭起來,一掃原先在瑞王府中的鬱悶與哀傷,這樣明火執仗的硬拼似乎比剛才那宮廷陰謀暗算來得更對自己的胃口吧?她對自己笑笑,雖然剛才對著阿大滿不在乎,可是隻有自己知道,當夜朱岱對著自己說的話“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將對你手下留情了。”還猶在耳邊盤旋,那麼這一次落到朱岱手中,自己真的還能再活命嗎?
她聞著清冽空氣中帶著的一絲隱隱血腥氣,腦筋飛轉。不假思索便脫掉身上一襲宮裝華服扔進油壁車中,又在地上抹了把爛泥盡數塗在自己臉上,回身拔出藏在自己雲袖之中薄如寒冰的匕首,重重地插入馬匹的後股之中,只見白馬吃痛受驚,高聲嘶鳴一聲,便奮力蹬足,拉著自己原先乘坐的馬車飛馳而去。
她更不遲疑,見著大軍的目光被嘶鳴的馬車吸引之際,稍稍一低頭,藉著昏暗的月光隱入了這茫茫夜色之中,如今天地茫茫再也沒有能拘得住自己靈魂的場所了:風月場,銷金窟、似海侯門、宮闕九重,自己不是一步步都走了過來嗎?只是如今該去哪裡?
亂軍之中,孤身飄落一人,是絕對逃不出京城的,無論是最後燕王,瑞王奪了皇位,想要殺她滅口的人實在太多,京中不是久留之地,只是……
鸞鏡朱顏驚暗換 (3)
梁臻夜微微一凝神,心中便有了計較,她側身一轉,仗著自己對京中地形的熟悉,拐進一個幽深小巷之中,便不再見蹤影。
蟲二會。
亂世帝京,那樣荒奢淫逸的蟲二會也到底敗落了下去。是夜京城宵禁,自然少了人來尋歡作樂,往日那些叫得最響量的大爺們如今只怕都還躲在家中閉門不出,瑟瑟發抖吧?
然而花好月圓的良辰美景,樓中散落的案几上插大瓶的海棠花,秀出紛亂的細莖清冷的淡香,與流光溢彩的燈光格格不入,更凸顯出蟲二會此刻的落寞與寂寥。只是風裡傳來茉莉花香,隔壁院中的歌吹之聲隱隱綽綽彷彿猶在傾訴她昨日的繁華富貴如煙。
寧三娘立在素問樓上,望著帝京各處燃起的星火點點,反倒是自己被這薄色青寒而傾倒,醉意迷朦間,她忍不住拔下金釵擊柱輕唱:“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14餘音猶自緲緲,突然見那青磚地上,倒映淡淡人影。
寧三娘攸然轉過身,便見著許久不見的梁臻夜一身血汙地立在她面前,雖是雲鬢散亂卻仍舊是笑得明媚如花,一雙似寒星般的雙眸射進她的眼簾,那被汙泥掩蓋住的姿色竟然在那一笑中變得明豔不可方物。
寧三娘怔了怔,第一次在尚書府見到她時,那個被眾人簇擁中的明豔少女,也是這樣燦爛或者說是這樣沒心沒肺的笑容,她那時以為京中的官宦千金,年少不識愁滋味,因此可以笑得如此酣暢淋漓。及至第二次見到自雲端剛剛跌落到地獄之中的梁臻夜卻仍舊是笑得如此肆無忌憚,飲酒作樂,混若四顧無人,不見一絲戚色。那時或者還可以以為她天性涼薄,因此連自己父親的生死也沒有在意,及至今天,寧三娘見到依舊笑得明媚的梁臻夜,才終於明白過來,只怕這便是她的天性如此,便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叫她輕易露出生色來。
若是自己再年輕十幾歲定就被她燦若璀璨的笑容給矇蔽過去了,可是自己好歹也跟著秦王修煉的幾十年。寧三娘望著那燭光中的碧影沉沉地想著:無論她笑得怎麼歡暢,可是在她的眼底深處並不見一絲一毫的喜意,那種深不見底的寒光透過細細碎碎的光芒可以隱約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