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可他還願意接她放學,給她背書包,極其偶爾也有幾次,掏錢給她買路邊小攤的東西吃,還不錯!
所以她才樂意跟一個老頭待那麼久呢。
她也問過那老頭,我爸爸呢?我媽媽呢?他們為什麼不來接我,我想他們了。
那老頭脾氣可差了!老不搭理她,很偶爾才憋著嘴問她:“你不喜歡我麼?非要找你的什麼爸爸媽媽,我給你飯吃,你爸爸媽媽給你飯吃嗎?你不想想我,你就想你爸爸媽媽!”她那時聽著就哭了,人家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她沒有,還不許她想一下的麼。
這老頭,可真是不講理呀!
是多久的後來,她才懂的呢。原來真的有許多東西,不是人家有,她就也會有的。只有更多的東西,人家有,而她沒有。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閉上眼大聲哭喊,問那個壞脾氣老頭要玩具,別人家女孩都抱著玩具呢,她沒有。當然了,她始終堅持不懈地哭著問那老頭要爸爸媽媽,她的爸爸媽媽被藏去哪了?
她第一次見到那老頭哭,是什麼時候呢?好像也記不得,她只知道在看到那縱橫老淚的一瞬間,她好像就瞬間明白了。她看到了那老頭鎖在箱子裡的舊照片,她的爸爸媽媽,年輕的夫婦,更年輕的少年……好像也是從那以後,她更多地看到那老頭一個人偷偷躲著流眼淚,在昏暗的燈光裡,在陽光照不見的地方,在她望不到的角落,獨自摸著老照片流眼淚。
從那以後,陳歡慶就捨不得哭了。
她怎麼可以和那個老頭一樣,沒事兒就躲著偷偷哭,太沒骨氣了。
可看到那老頭不認識她的時候,她是真的忍不住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竟看著她喊別人的名字,她可是他的小歡慶呀,是他的小兔崽子,是他的倒黴小蛋子,是他養了二十多年的小白眼狼。他怎麼能不認識她呢,他怎麼捨得!
她吃掉他好多的食物,還挖走了他好多的私房錢,還老去他擺的小攤上偷東西吃……那老頭心可真大,留下這麼大一筆債權,就撒手不認人了,活該他苦一輩子,竟然都不知道討債!
她心裡一邊罵,卻還是一邊哭,哭得肝腸寸斷。
可現在,她哭不出來了。
這老頭不僅不認得她,都不願意睜開眼看她一眼了,他的眼珠子陷在眼窩裡,那麼深那麼深,是再也睜不開來了吧。是了,他現在不只是撒手不認人,他都要撒手人寰了。他不要討債了,也不追究養了二十多年的白眼狼了,他什麼都不要了,就這樣要走了。
這個人世帶給他太多的苦楚,剝奪了他太多太多,他很累了。
歡慶輕輕擦著他的眼角,笑得比任何時候都溫和柔軟,她輕輕地嘆氣,“走吧,別走太快了,黃泉路上磕絆多,摔著了,可不好。”
她去洗了毛巾,又靜靜坐下了。
秦雲彥以為她還會說點什麼,等了很久,她也沒再說話,端正地坐著,一會出神一會仔細地看著床上那沒有氣息的老爺子。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睡著了。
秦雲彥走上前去,把她打橫抱起,想放到沙發上,又改了主意,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不知道歡慶到底睡沒睡著,他感覺到懷裡的女人摟緊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蜷縮在他懷抱裡,好一會,溫熱的淚水在他脖頸處蔓延,順著脖子鎖骨,蜿蜒到他心裡去了。
歡慶在哭。
她整個人是發抖的,卻沒有聲音,她彷彿是哭不出聲音來,一雙手死死抱著他的脖子,眼睛一直都是溫熱的,熱得燙人,源源不斷的淚水一直翻湧,她哭不幹淚了。
從沒有人教過歡慶,要怎麼去捨得生命之中的至親人。
她的爸媽離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剛睜眼沒多久的小破孩,她從記事起,就跟爺爺一起生活了。這許多年,他護著她,到她護著他。就算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那老頭比她大好多歲,總要先她而走,面對如今這活生生的離開,歡慶依然無措。
抱著她的男人把手臂收緊了,他懷裡的溫度比她冰涼涼的身體要高多了,那雙大手拍在她背上,無端讓人眷戀。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溫柔地摸她的頭髮,輕輕地拍她的背,把她整個人護在懷裡,甚至不嫌棄她涕泗橫流的一張臉,眼淚水全倒在他身上了。
後來,歡慶真的睡著了。
醫生說老爺子是半夜走的。
秦母拿著雞湯來到病房的時候,也順便帶來了歡慶的姨媽和表姐,以及那個歡慶沒見過幾次的姨夫。他們臉上帶著悲痛和惋惜,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