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只曉得曲子好,曲中的深意卻並不十分了然。待得如今明白了,方知曲中浩茫如潮水的愁緒,好景不常在、此身無處寄的悲涼。曲未便,情卻不同了。
玄清的神氣認真而專注,而依稀是見過的。我的目光自他面上拂過,第一次動了這樣的念頭,我所中意的那個人,到底是身為皇帝的玄凌,還是在漫天杏花中旖然而出的那個溫文男子。
曲未終,我溫然出言打斷,道:“王爺想必急著去向太后請安,本宮不便打擾,王爺請吧。”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奇異而悲憫的光澤,道:“貴嬪請便。”他仿若無意對身邊的內監道:“聽說太后秋日氣燥沒有胃口,本王府裡常用銀耳枸杞燉湯來進補,等下命人從王府裡取了送去吧。”他的關切含蓄得不露痕跡,我只漠然遠立。
那內監陪笑道:“這有要緊的,等下讓內務府揀好的進給太后娘娘就成了。”
另一內監道:“那是王爺對太后的孝心,豈是內務府的東西可比的麼?”
玄清但笑不語,似想說些什麼,最後只道:“貴嬪好自珍重。”匆匆離開了。
回到棠梨宮中靜靜臥著休息,浣碧在我身邊搖扇道:“不知是否奴婢多心,總覺得祺嬪小主應對小姐的樣子有些古怪。”
我託著腮,一手翻看著宮人們為孩子準備的小衣裳,輕輕“哦”了一聲道:“怎麼說?”
浣碧認真想一想,道:“奴婢只是自己疑心罷了。去冬公子進宮來時曾提到祺嬪小主的二哥管溪要在重陽迎娶二小姐,為何已經八月,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並未上心,只思量著若我前一胎真因皇后和陵容而落,今番怎會這樣一點動靜也無,儘管我求了玄凌的旨意要求皇后擔待我孕中一切事宜。於是輕輕一哂,“我如今這個樣子,人家怎麼敢隨意和我家攀上親戚。”我按下衣服,道:“誰知道管家的人是在觀望呢還是不敢,這樣的親家,玉姚不嫁也罷。”
浣碧點頭,不平道:“小姐不過是一時失勢,怎麼也懷著皇上的骨肉呢,他們何須如此?”
我微笑撣一撣袖口,道:“世態炎涼你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做什麼這樣動氣。幫我去把這些衣服收好吧。”
浣碧應聲去了,過得片刻又轉了回來,手中捧著一個瓷碗,卻是一碗銀耳枸杞,她笑道:“方才的燉鷓鴣小姐進的不香,不如嚐嚐這個吧。奴婢剛叫小廚房做了出來的。”
我道:“好端端做這個做什麼?”
浣碧抿嘴兒一笑,道:“方才王爺特意叮囑了的說這個能開胃,奴婢不敢不上心。”
我心下明白,故作奇道:“咦?怎麼我不曉得王爺叮囑了你的?”
浣碧急急道:“王爺好好的提什麼太后胃口好不好的話,又何必當著咱們的面說。先前小姐又說到舌頭寡淡,奴婢這麼揣度著。”
我打趣道:“哦,怎麼王爺的話到你耳朵裡就格外清明呢。”
浣碧羞紅了臉,轉了身絞著衣帶道,“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奴婢曉得王爺關照咱們宮裡不是一兩日的事了,小姐何必開奴婢的玩笑。”
我笑過,道:“好好好,看在你的用心,我吃了便是。”
第二十一章 不悟尋時暗銷骨
我的耐心一點點熬在對即將出世的孩子的期待上,我甚至有一絲慶幸,這樣的失寵落魄,倒讓我避開了身懷六甲後的錯迭紛爭,得一絲暫時的平靜。
重陽那一日,宮中妃嬪照例是要向太后和諸位太后慶賀的,我在禁足之中,自然是不能前往,於是準備了花糕和菊花酒,又放了一個塞著茱萸的香袋,皆以紅絲帶束了,加上桑葉和榆葉覆蓋,做成三色禮品交到芳若手中,請她為我奉於太后,恭賀桑榆晚景之樂。
到了晚間太后遣了孫姑姑親自來看我,慰問了幾句,道:“娘娘有著身子,現在實在是受委屈了。若有什麼不便之處,可叫芳若來告訴奴婢,奴婢願為娘娘盡心竭力。”
我謙和道:“也沒什麼。只是今日是重陽,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本宮有些思念家人罷了。”
孫姑姑的神色一僵,隨即和緩微笑:“宮裡的規矩娘娘小主懷孕八個月時,孃家的親人可入宮陪伴生產。算算娘娘的日子也有七個月了,奴婢會記得提醒內務府安排娘娘的母親平昌郡夫人和嫂嫂新平縣君進宮。”如此,我心下安慰,亦知家中父兄未因我失寵而有所牽連,更有了盼頭。
到了九月底的時候,我一心等著有孃親和嫂嫂可以入宮來陪伴的訊息,而內務府卻一直音訊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