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地似一抹灰影,深夜的殿中越發寒冷。我心中悽楚,又怕輾轉側身吵醒了身邊的流朱和浣碧,便僵著不動。月光森森的落在帳上,今日又是月尾了。下弦月細勒如鉤,生生的似割著心。月圓月缺,日日都在變幻不定。可是說到人心的善變多端,又豈是月亮的陰晴圓缺可以比擬半分的呢?
我在惆悵裡,暗暗地嘆息了一聲。
許是連日的飲食無常,整個人都失了力氣,精神委頓。或是因為這不堪的心力,一向不太準確的信期也比上月晚了三五天。身體和心都是說不出的酸脹難過。槿汐焦急不堪,幾番要為我疏通了侍衛去請太醫來。奈何守衛棠梨宮的那些侍衛極是兇蠻,態度也惡劣,絲毫不加理會,逼急了只道:“皇上有過旨意,不許這宮裡有一個人出去。別的咱們也管不了。”於是眼瞧著我一日復一日的憔悴虛弱下去。
終於那一日晨起換衣時,體力不支,腳下一個虛浮,便不省人事了。
醒來時卻是溫實初在近旁,殿中復又生起了炭火,溫暖而明亮。溫熱的草藥在小銀銚子上咕嘟咕嘟地滾著,微微有些燻人。身上的被褥一應換了鬆軟乾燥的,塞了一個銅製的湯婆子焐在腳邊取暖。
我抬一抬手,卻見手上厚厚包了層軟布,不由驚詫,槿汐笑吟吟在一旁道:“娘娘別動,剛塗了治凍瘡的貂油,怕髒了衣服。”她端了一碗燕窩輕輕吹著,用銀匙一口口舀了喂到我唇邊。我頭暈目眩,身上軟綿綿的乏力,只瞪著周遭的這一切疑惑。囚禁之中何來這樣的禮遇,而腳邊的湯婆子熱熱燙著腳,分明又不是虛幻之景。
我望著溫實初,乍見故人,眼中不由熱了,道:“溫大人。”
他應了一聲,眼中漾起稀薄的溫情和悲惜,極力抑制著,行禮道:“微臣恭喜娘娘!”
我的意識有些模糊,不自覺地摸到腹部,疑惑且意外地著望著他:“是嗎?”
槿汐落下淚來,輕輕轉首拭了,偕了一宮的宮女內監齊齊跪了下來賀喜:“恭喜娘娘。”她道:“太醫說娘娘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我心下有一刻的惶然,卻也欣喜了,欣喜之中更是悲傷。我曾經深切地期盼著有一個孩子卻不得,如今這個時分偏又有了孩子,不知是我依靠他還是連累他了。我撫著小腹,幾欲落下淚來。
待得眾人退下,唯剩了溫實初和槿汐在側。槿汐在旁照拂著藥爐,溫實初為我看過脈道:“娘娘心情起伏太大,胎氣不穩,切勿再要動氣傷心了。”
我別過頭,忍著鼻中的酸,道:“大人以為本宮眼下如何?”
他長長嘆了口氣:“這是娘娘眼下唯一翻身的機會了。”他寬慰道:“皇上已經下旨由微臣照顧娘娘的身孕,雖未恢復貴嬪應有的禮遇,也准以嬪禮相待。皇后也命人格外照顧娘娘的飲食起居,娘娘儘量放寬心吧。”
我卻悽然笑了,道:“是麼?大人以為這是本宮翻身的機會了麼?若如此,大人方才絮絮說了這許多,怎未聽提及有解除禁足之令只言,皇上也未曾有一字的安慰之語。何況這所謂的嬪位禮遇,也是為本宮的孩子,並非是因為本宮。”
他默然,也惻然了。一旁的槿汐也怔怔停了扇著風爐的手,垂首不已。殿內一時靜靜的無聲,只見小銀銚子裡的熱氣“嘟嘟”滾了出來,白白的一嘟嚕一嘟嚕。
溫實初急切道:“娘娘……”喉間也有了哽咽之意。
我抱了湯婆子在懷中汲取暖意,微微一笑,“大人傷心做什麼?本宮沒有傷心,你倒搶在本宮前頭了。”湯婆子那樣燙,隔著衣裳燙著我冰冷的胸腔。我低頭,用力道:“無論什麼時候,本宮絕不輕賤自己,委屈了這個孩子。還未進冷宮,哪怕是進了冷宮呢,本宮也必然好好撫養這個孩子長成。”
溫實初久久鬆了一口氣,暢然道:“那就好。微臣生怕娘娘輕賤了自己。”他堅定道:“有娘娘這句話,微臣必定一力照應好娘娘!”
我悽楚一笑,深深覺得溫情和感激。溫實初對我的情意我這一世也無法回應於他了,縱然他對我有愛慕之情,我卻無意,可是深宮如斯多變陰冷,他是如親人一般在身邊的關懷。
我笑中帶淚,緩緩道:“溫大人與本宮自幼相識,何曾見過本宮自輕自賤。”
他快慰的笑了,是:“微臣認識的娘娘,從不曾讓微臣失望過。”
我道:“如此,本宮和腹中的胎兒,一應託付給大人了。”
溫實初走後,獨槿汐留在我身邊照應,她為我掖好被角,欣慰道:“幸而是溫大人來照